舒培德尽管隔上些日子就上桃岭去,陶凡却从没让他进过屋,也不同他多说话,每次见面就问:“你有什么事吗?”意思很明白,没事你就走人。舒培德却总能找个由头,向陶凡汇报几句。陶凡也不是每次都批条子,多是说他几句,怪他p大的事也找上门来。舒培德就点着头笑,心悦诚服的样子。
有天夜里,舒培德敲了陶凡的门。林姨开了门,表情很客气,话却说得硬:“小舒,是你呀。老陶晚上不会客的,你知道。”
舒培德说:“我知道,很不好意思。林姨,我就不进去了。是这样的,朋友送我一方老砚,我想陶书记用得着。”
林姨摇手道:“小舒,老陶你知道,他不会要的。”
舒培德说:“只是一方砚,不是值钱东西。我拿着是和尚的篦子,没用。”
实在推不掉,林姨就说:“你就放在这里吧。要是老陶骂人,你还得取回去。”
次日一早,关隐达准时上了桃岭。陶凡正在欣赏那方老砚,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厌。那砚台随物赋形,古色古香。砚池有深山老潭的意思,古灵精怪;潭岸奇石嶙峋,不露斧凿;深潭高岸是舒展的荷叶,荷叶上一只青蛙正鼓眼蹬腿,转瞬间就会跳下潭去。古潭的黑,荷叶的绿,青蛙的黄褐,都是石头原色,自然天成。
关隐达连声感叹,直说:“造物神奇,简直不可思议。”
陶凡点头说:“这是一方上好的端砚,稀罕稀罕。”
“现在哪里还能弄出这么好的砚台?”关隐达问。
陶凡说:“我细细看过,这方砚题款磨损了,但肯定是古砚。”
陶凡从来都是早几分钟赶到办公室的。今天因为欣赏砚台,竟然迟到了五分钟。
七
舒培德果真厉害,很快就成了西州私营企业的头块牌子。西州的国有企业怎么也搞不好,个体企业却是红红火火。地委笔杆子弄出很多文章,多是以陶凡的名义发表。省里就重视起来,派人下来整材料。时下流行说“现象”,所谓“西州现象” 就这么诞生了。
省里想在西州开个现场会,促进全省个体私营经济发展。可是有些理论家们还在为个体私营经济的概念打文字官司。省委书记亲赴西州调研,同陶凡彻夜长谈。陶凡的心情竟有些沉重,说:“我们再也不要在概念上做文章了,而应从实际出发。西州各县市的财政过去都很穷,这几年收入上升很快。为什么?我们算了账,原来个体私营经济对财政的贡献增长了十五倍,占了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六十到七十多。忽视基本的经济事实,钻进经济或政治概念中去玩文字游戏,不行啊。”
省委书记说:“你的忧虑我有同感。但中国的问题让有些人弄起来,就不会是简单的经济问题,而是政治问题。都说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但现实生活中或是关键时候,政治仍然是中国最大的事情。我反复考虑过,我们省里如果率先开个发展个体私营经济经验交流会,在全国就出风头了。却不知道是祸是福。但是这项工作又太重要了,必须开个会促促。”
陶凡说:“我建议会还是要开,只是会议名称起得策略些。不叫经验交流会,而叫研讨会。只要各地市一把手都参加会议,效果一样。”
省委书记哈哈大笑起来,说:“老陶,你可是老j巨猾啊。好好,就叫研讨会吧。你们好好准备一下,这个会议要开得有历史意义。”
不论哪里来人调研私营经济,必然要去舒培德公司。舒培德就得细细汇报,说自己的经验主要是哪几条。陶凡亲自去了一次,听舒培德汇报了个把小时。那天陶凡很高兴,竟同意在他公司吃了中饭。乘陶凡上洗漱间去了,关隐达对舒培德说:“你情况介绍得不错。我有个建议,你要根据不同的汇报对象,准备几种不同版本的汇报材料。上级领导来了,你汇报要简短,最多十分钟。留下时间由他提问题。人家领导多问几句,就是调查研究了。今天陶书记一声不吭听你讲了个把小时,已经是稀罕事了。说明陶书记很看重你。”
舒培德忙说:“都是关科长关照得好。”
关隐达接着说:“领导大概会提什么问题,你事先要有所准备。每次领导提过的问题,你要记住,说不定下次别的领导还会问到。这叫英雄所见略同。若是上级单位写材料的笔杆子来了,你就要讲详细些,时间也可以长些,个把小时没关系。新闻记者来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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