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区桃知道周炳的鞋子破了,就亲自画了鞋底样子,给他做了一双黑帆布月口皮底鞋子送来。两个人在周杨氏房间里说一会、笑一会,谈得十分欢喜。周杨氏也捧着鞋子在电灯下面翻来覆去地看,看见手工做得那么精巧扎实,也就赞不绝口。区桃还怕大小不知怎样,只顾催周炳穿穿试试看。周炳一穿,大小正好,还分了左右脚呢。大家又笑乐一阵,区桃才走。临走的时候,她对周杨氏央求道:“二姨妈,叫阿炳送我一送。外面有老虎呢!”周杨氏拿起她那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打了一个手心,说:“看三妹把你惯成什么样儿,越大越娇了呢!阿炳,送送你表姐去!”周炳捞起一件白布衫穿上了,就送区桃回家。陈万利在二楼的阳台上眼巴巴地望着他俩肩并着肩,手挽着手,亲亲热热地一路走出官塘街。想听他们在说些什么,那声音太低,一点也听不着,直把他羡慕得牙痒痒地不得开交。他隔壁何家那何应元何五爷,虽是回了家,也还是恨恨不已。他把这件事跟大太太何胡氏说了,又跟她商量,看有什么法子把区桃弄来做妾侍。
何胡氏把他的话想了一想,就点头说道:“也怪不得你这花心鬼又起了坏心肠。论人才,那是没有比的!别说咱们家里没有,就是这西城一带,怕也找不出配对儿的来。可有一桩,你自己想想看:你今年四十六了,她才十四岁呢,你看你配她,是配得了,是配不了。”
何应元说:“人人都讲:十八新娘八十郎,我怎么配她不了?我比她才不过一总大了那么三十来年,一定是配得了的。”
何胡氏说:“人家年纪还小。你不心疼,人家爹妈可是心疼的呀!”
何应元说:“那又有什么?你把她养到十四岁,也是嫁;把她养到四十岁,也是嫁。难不成能养到她一百四十岁?总不过是钱字作怪罢了。就算她一岁一两金子,又怎样?金子兑银子是三十换。到时候,看钱心疼,还是女儿心疼!”
何胡氏又说:“你娶二姨太太的时候,她是十六岁;娶三姨太太的时候,她也是十六岁。如今又要娶个十四岁的?咱们大孩子阿仁,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就算我那小心肝阿义,今年也九岁了。将来那十四岁的进门之后,叫孩子们怎么和她相处!叫姐姐、妹妹,还是叫妈妈?”
何应元觉着她不明事理,非常好笑,说:“你光担心一些不相干的闲事!自然称呼她‘细姐’,有什么为难?全省城都这么叫,他们也这么叫就是了。要是将来我高兴,我把她赏给阿仁做妾侍,也是可以的。要不然,等我死了,阿仁把她收留做妾侍,也没有什么不行。古人就有这个干法,还是在宫廷里面干的呢!”
何胡氏说:“哎哟,罪过。有这么肮脏的古人!”
何应元后来要她去给周杨氏说说看,她怎么也不肯去。她只是叫何应元亲自去跟陈万利说,叫陈万利去问他的连襟、皮鞋匠区华。她说在三家巷里,肯干这种事情的,恐怕只有陈大爷一个人。何应元没法,只得把那最年轻、最会说话、平时专管大太太房间的使妈阿贵叫来,要她去请陈大爷过来坐一坐。阿贵在板障外边,早把他们的话听清楚了,一进房门,就说:“恭喜老爷,恭喜太太,咱们又多一位小太太了!”后来她到了陈家,也是一面和陈万利说话,一面掩着嘴笑。陈万利看见她那轻浮样子,已经猜着了八、九分。阿贵去了之后,他就对陈杨氏说起这件事,估量何五爷一定是要他去做冰人。陈杨氏听了生气道:“这个世界还有体统没有?你先给我使劲扇他一个耳光子!阿弥陀佛。”陈万利到得何家大书房,五爷已经坐在那里等候。一见客人,斟过茶,何应元就说:“我真羡慕你,老兄。凭你怎么调笑她,她也不恼!”陈万利说:“话虽然是那么讲,可也还有点长辈小辈之分。”何应元说:“尽管你有那长辈小辈之分,你入手却容易;我没有长辈小辈之分,我入手却难。可见长辈小辈,不但不碍事,反而造成机缘呢!”陈万利说:“算了,别瞎扯,说正经的吧。你别想入非非了!”何应元笑着说:“已经想入非非了!有劳大驾,就是谈的这一桩正经事。凭良心说,你瞧区桃那小家伙,能不能说是一位真真正正的神仙?”以后,他们就转入低声密谈,没有人能听见他们说些什么了。
时间不久,陈万利就告辞回家。陈杨氏问他什么事,他笑着说果然不出所料,让他猜了个正着。陈杨氏问他扇了五爷的耳光没有,他没有回答,却把何大太太如何问五爷配得了,配不了,如何怕人家区华不肯答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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