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散去之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帕沙在这突然来临的寂静中感到不知所措。院子里正对着拉拉的窗户的柱子上亮着一盏灯。不管她怎么拉窗帘,仿佛一块劈得很薄的板子似的一线亮光还是从两扇窗帘的夹缝当中照了进来,宛如一个人在偷看他们。帕沙奇怪地发现,他的心思都在这盏灯上,甚至比想自己、想拉拉、想对拉拉的爱还多。
在这永恒之夜,被同学们叫作“斯捷潘妮达”和“红颜女郎”的不久前的大学生安季波夫,既登上了幸福的顶峰,也沉入了绝望的深渊。他那疑团丛生的猜忌和拉拉的坦率承认相互交替。他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而随着拉拉一次又一次的回答,他的心一次比一次更往下沉,仿佛跌入万丈深渊。他那遍体鳞伤的想像力已经跟不上她所吐露的新情况了。
他们一直谈到天明。在安季波夫的一生当中,没有比这一夜的变化更惊人、更突然的了。清早起来,他已经全然变了一个人,自己几乎都奇怪为什么人们还像过去那样称呼他。
十天以后,朋友们还是在这间屋子里为他们送行。帕沙和拉拉都以优异的成绩毕了业,接到了到乌拉尔同~个械市工作的聘书。明天一早他们即将起程。
大家照例喝酒,唱歌,高声谈笑,不过这次清一色的都是年轻人,没有上年纪的。
在那道把作为寝室的一角并把客人同整个画室隔开的间壁后面,放着拉拉装东西的一大一小两个网篮、一只皮箱和一个盛食具的木箱。屋角的地上还放着几只口袋,行李不少,有一部分第二天早晨作为慢件托运。所有东西差不多都收拾妥当,但还没有完全装完。皮箱和木箱的盖子敞开着,里面还没有装满。隔一会儿,拉拉就又想起一件什么东西,于是把它拿到间壁后面放到篮子里,再把上边摆平整。
拉拉到专修班去取出生证和其他证件的时候,帕沙在家招待客人。院子的守门人陪她一起回来,带了一张包装用的银皮席和一大卷第二天捆东西用的结实的粗绳。拉拉打发走了守门人,在客人面前转了一圈,同这个握手寒暄,同那个互相亲吻,然后便到间壁的那边去换衣服。她换好服装出来的时候,大家拍手叫好,随后都入了座,像几天前在婚礼上那样的喧闹开始了。活跃的人忙着给邻座斟伏特加酒,无数只举着叉子的手伸到桌子当中去拿面包和盛冷热菜肴的盘子。大家纷纷祝酒,发出满意的嚷嚷声,争先恐后地说俏皮话。有的人很快就醉了。
“可真把我累死了。”和丈夫挨着坐在一起的拉拉说,“你要办的事都办完了吗?”
“办完了。”
“不管怎么累,我觉得精神很好。我感到幸福。你呢?”
“我也一样。我也觉得很好。说起来,一两句话说不完。”
科马罗夫斯基例外地被允许参加这群年轻人的晚会。快结束的时候,他想说这对年轻朋友走后自己会感到孤苦伶什,在他眼中莫斯科就会变成撒哈拉沙漠,可是心里一阵发酸,便咽起来,不得木重新开始被激动所打断的话。他请求安季波夫夫妇允许他给他们写信,允许他到他们尤里亚金的新居去拜访他们,如果他忍受木了分离的痛苦的话。
“那倒大可不必。”拉拉若无其事地高声回答,“什么通信啊,撒哈拉沙漠啦,这些话都用不着说。至于到那个地方去,您干脆连想也别想。没有我们,上帝也会保佑您日子过得一样好,况且我们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帕沙,你说是不是?您运气好,一定能找到代替我们的新朋友。”
拉拉仿佛完全忘了正在和谁谈话和谈的什么话,似乎又想起了一件事,急忙站起身来到间壁那边的厨房里去了。她在那儿拆开绞r机,把零件放进食具箱的几个空着的角里,再用稻草塞好。拆绞r机的时候,她差一点让箱子迈上的一根大刺扎破了手。
她忙着装东西,又忘记自己还有客人了,对他们的声音也是充耳不闻,直到后来间壁那边爆发了一阵特别响亮的喧闹声,才提醒了她。拉拉这时想到,喝醉酒的人总是喜欢竭力模仿醉汉,显出那种既俗气又有意夸张的更厉害的酸态。
这时,从敞开的窗子传来院子里一个特别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拉拉撩开窗帘探出身子去。
一匹拴着绊腿绳的马正在院子里一瓶一颠地跳着。这匹不知是谁家的马可能走错了路,走到这个院子里来了。天色已近黎明,不过离日出还早。仿佛沉睡的阅无人迹的城市笼罩在清晨淡紫色的寒气中。拉拉闭上了眼睛。这阵异乎寻常的马蹄声,把她带到遥远的迷人的乡村里去。
楼下响起了门铃声。拉拉侧耳细听。有人从餐桌边走去开门。来的是娜佳!拉拉忙不迭地向她跑过去。娜佳是直接从车站来的,她是那么鲜嫩迷人,浑身似乎散发着杜普梁卡的铃兰花的芳香。这一对朋友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只是放声大哭,紧紧拥抱,几乎都让对方喘不过气来。
娜佳结拉拉带来了全家的祝贺、送别的话和父母赠送的贵重礼品。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用纸包着的首饰匣,打开裹着的纸,掀起盖子,递给拉拉一串精美出奇的项链。
响起了一片惊叹声。一个已经有些清醒的醉汉说:“这是玫瑰红的风信子石。没错儿,紫色的,你们说是不是?这可是不亚于钻石呀。”
可是娜佳分辩说,这是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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