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谢谢表弟,谢谢!”表兄口里一个劲地谢,却在一个劲地冲关圣像叩头,那样子真像在谢关圣人。
“叩啥鸟头?一个泥菩萨保得了活人?迷信!”李革委那把儿童团长的指挥大刀“呼”地砍向神象,关公那带盔甲的臂立马断了一条。
表兄吓懵了,颤巍巍地说道:“好好好,我不叩头了……你说的都对,都对,我要悔过自新,我要听你的,听共产党的……”末了,还是有些伤怀地嗫嚅:“这关圣人是天神呢,是武夫子啊。”
“我管你五夫子六夫子,就是日本鬼子还不是被我们共产党打的滚球蛋!”
表兄那年十六岁,还在很远的川东啥学校念过书。没过几天,表兄给李革委留下一张纸条,上写“有缘再见面,万分叩谢。保重!民国三十七年,表兄字。”
表兄一去,几十年杳无音讯。在这几十年里,李革委经历了六滩七湾的人生风浪,始终猜测不出陶表兄去向何处。只相信:陶表兄不会死的。说不定有生之年真要重逢。
又是一年芳草绿,桃李湾大队下辖的一个生产队的春播谷种,放在集体保管室旁边的水池里,做发芽前期浸泡。某一日下午,保管员发现少了一箩筐谷种,就立即向上级报告。这可不是小事啊。谁敢狗胆包天,破坏春耕生产?这事一下子传到了公社,甚至区委派出所的聂公安也来立案侦察。
那些受管制的“五类分子”全被关起来反省,可是谁也不承认。那时的逻辑很简单——做坏事的,就是那些“地富反坏右”,因为他们出生不好,身上有顽固不化的毒瘤。
当时李革委正在县城参加干部学习。得知此事,风急火燎地赶紧回桃李湾。一问事态进展情况,才知聂公安出马调查了一天,还是一片茫然。就对派出所的聂公安说:“聂同志,把那些嫌疑分子放了吧。你先回去等消息……我对桃李湾这地方了解,这事交给我吧。我三天之内给你一个交待。”
李革委丰富的农村工作经验是惊人的。在这片土地上,不管发生什么大事小非,他一闭上眼睛,就可以料想出事态的真像始末。
在j爪山留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千说假话万说假话,千万不要对李革委说假话。据说这是两个坏分子,关在j爪山公社的黑屋子里,偷偷的私语被文书偶然听到的。几乎所有的人在李革委面前,都会直述心语。因为他们知道任何拐弯抹角都是徒劳的,李革委可以d悉他们心中有几节花花肠子……
李革委来到保管室旁浸泡谷种的水池旁,静静地沉思。凭他的经验断定,偷谷种的一定不是那些五类分子,因为那些人已经政治得服服帖帖,根本不用再找这些人做思想开导。
李革委在水池旁仔细地来回观察,终于发现了新大陆似地拍拍掌,自语:“是他?……对,没错!”
原来,李革委在水池旁斜坡上,发现一个长长的脚印,从上滑下。从脚印的深浅和力度看,就是偷谷种的人在慌乱中扛着一箩筐,往回走,差点在斜坡处摔倒。脚印正对的方向,就是偷谷种的人的家,因为偷到手以后必定向家里方向赶路;李革委朝对面的那户人家看了看,确定了。
那户人家的户主就是王二根,也就是本篇主人公之一小波的爸,当然那时小波还没出生。王二根家原来有十个人。他有一个小他十五岁的妹妹,七岁那年居然在县城走丢了。现在九口人,上有三个老人,下有四个小孩。任凭王二根夫妻全年满勤地挣工分,还养了两条生产队的耕牛,但年年都是超支户,年年都要靠借储备粮过年关。李革委平日里非常关心也是贫农出生的王二根一家,因为他是阶级兄弟。那个时代,政府在周总理的倡导下才刚刚开始提计划生育,全社会也只有尝试性的一点点力度。因为之前的好多年里,谁家生育了孩子,还要补助工分、布票、粮票什么的;直到后来王二根老婆生下了小波,才去做了节育手术。所幸那小波娃天资聪颖,从小沉稳,大人们没一个不认同这个娃的。
李革委曾经拍着王二根的肩膀说:“小波这个娃,不简单啊。”他通过对娃们的观察,慧眼认定小波乃人中之龙。他经常对水莲说:“别看王二根家里穷,小竹篼上也会生出大笋哦。”
该如何处理王二根呢?怎么偏偏这次贫下中农没了觉悟啊。李革委一边向王二根家走,一边思索……
李革委是火眼金睛,也是刘伯温,他一算一个准呀!当他推开王二根家的门时,王二根一家吓傻了。
王二根更是“咚”地下跪:“小哥子呀,李革委呀,我晓得错了,瞒不过你呀……娃们吃不饱啊……我才动了几斤做馍吃,其它的还在牛圈屋的横栏上放着……”
看了看灶上的蒸笼里还窜着香喷喷的气味,里面是用谷种磨出来的米浆和蕃苕片做的馍。
李革委面无表情地说:“老王啊,起来说话。”然后看看几个衣裳穿得补丁撂补丁的孩子和饥肠漉漉的老人,又说:“还没吃饭吧?快吃,快,别害怕。”
然后李革委给王二根耳语一阵,匆匆离去。
当天晚上,李革委带上全体大队干部,以大队革委会的名义,在谷种被偷的生产队召开群众大会。
李革委在会上说:“不管是什么人,把集体的财产侵占为已有,都要受到法律的治裁。我们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我们已经有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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