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出于万不得已,张鸿远才在枕边跟刘瑞芬倒出了心中的忧虑。
不过,建忠的婚事儿刘瑞芬表过态,一不问二不管。为什么?原来她是建忠的继母,她也说不出不问不管的理由,反正是不想管,张鸿远也拿她这个态度没办。但是,现在既然老头跟她讲了心中的忧虑,她又不由地为老头当起了参谋。刘瑞芬又说不准为什么管这件事,反正她想管一管。刘瑞芬就是这么个x子:高兴的时候又是秧歌又是戏,不高兴的时候又是打雷又是雨。
“你不能从大队的帐上借点钱,就管着个钱,还让钱难住你?!”刘瑞芬不愧胆大脑子好使,想出的办法,说出的话,让张鸿远出了一身冷汗。
“这可是不行。借个三五十还差不多。借三百块,赶年底兑现根本还不清,这叫挪用公款,犯法的事儿。”张
鸿远不但出了一身虚汗,话音都颤着弯儿,而且刘瑞芬已听到他的心律加快了节奏。
“你这人,哼!”刘瑞芬翻了个身,将背和p股扭给了张鸿远表示不满说,“帐,是你管着。事,是你办的。你不说,别人怎就知道啦。”
“嗨,你不懂。到年底项多能还百十来块,剩下二百块还不了,现金帐平不了,人家会发现。让人发现?那成了甚?”张鸿远为说不服刘瑞芬十分着急,那着急劲儿就像挪用公款的事已经被发现了。
“得得得,怕什么,年底我想办法还。不行了,我跟清虎借。再不行,就……”刘瑞芬一口气说出了十几个借款的人来,而且还说出好几种应付还款的办法,仿佛她是一位应变的专家,又是一位无所不能的神通。她说了一大堆理由,比她那发了汗酸味的头发还多的理由,说来说去迫使张鸿远相信她的办法没有错,他如坠云雾中——信了她的话。
但是,早晨醒来,他觉得咋晚老婆的主意还是有点不妥,现在大队现金帐上也只有三百来块钱,万一大队有个急事儿,怎么办呢?
哎。老婆是不错,人漂亮,脑子也精。可是张鸿远对她的漂亮总有点不放心,对她的精明也觉得不可靠。
这种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头,便搅动了睡。抽了好几锅烟,办法又到了烟雾里,没个准影。
“张鸿远,张鸿远,听到广播赶快回大队来。”现在,大队喇叭又呼叫了。
座落在离张鸿远家四十米远的二亩嘴的高音喇叭第二次呼叫得更急迫了。
“哐当——”门儿,突然被推开了。三儿子建刚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爹,喇叭里叫你呢。”建刚那脏乎乎的小脸上洋溢着得意洋洋的喜气儿,为听到大喇叭里呼叫父亲的大名而自豪和兴奋,好像他老子是个什么顶尖人物似的。
“知道”张鸿远冲儿子瞪了一眼。建刚看到父亲那双小眼里闪出冷冰冰的光,吐了吐舌头,悄悄地溜了出去。
屋里传来了张鸿远的咳嗽声和响亮的吐痰声,这是信号,正在街门口跟邻居——也是个远方侄媳妇聊天的刘瑞芬赶快回到厨房给张鸿远端饭。张鸿远总是在起床后才大声咳嗽,这是一种病态的习惯x的反映。
已走到院中,见母亲端着饭进了屋,贪馋的魔力紧紧吸引了他。
建刚悄悄地溜进了屋里。
“爹。我要去上学了。”建刚瞪着张鸿远一筷又一筷拨进嘴里的面片,慢慢地确是毫不犹豫地靠了过去。他并不是向父亲辞行,而是别有用心提醒父亲,引起注意。
张鸿远跟村里绝大多数家长一样,吃的是小锅饭。粮食太紧缺,细粮要紧g活挣钱的人吃。但是,张鸿远还享受着一个特殊待遇,那就是不吃早上那顿糁子。这个村子,乃至这个地区家家户户男女老少早饭必吃糁子,但张鸿远的胃口不好,已经二十年不吃了。
这时,建刚可怜巴巴的神态和那吃不到一口面片决不离开的眼神,终于奏效了。张鸿远从碗里夹了一筷面片。建刚的小嘴巴顿时扩张,有蛇吞大象的意思,将面片吸到嘴里,连筷子都吸进两寸长。
“猛小子,小心卡着。”张鸿远笑着从儿子嘴里拔出筷子,这是他早上出现的绝无仅有的一点点笑容。
突然,二儿子建诚推门进来。
建诚一进门就在父亲的碗边上扫了一眼,之后目光落在了弟弟那鼓鼓囊囊的小嘴上。建刚赶快嚼了几下用力吞了下去,冲着哥哥做了个鬼脸。建诚向父亲投去了不满的——抗议偏小嫌大的目光,不过当他看到父亲正要张口说话——安慰他的时候,又飞快地昂起头,将悄悄涌入口中的馋水咽到了肚中。建诚比建刚大三岁,十一岁了,开始偷偷看那本发了黄的《水浒传》,这小子倔,小小年纪就敬仰好汉气概。
“馋猫,走吧。”建诚猛地拉住弟弟跑出院子。
随着儿子们的脚步声顺着街门前的那条古道渐渐消失,张鸿远的脸上又愁云笼罩了。
“喂,张鸿远,听到广播赶快回大队来。赶快回来,赶快啊——”这时,二亩嘴上的高音喇叭又在呼叫了。
头伏天,早晨八点,太y已升得三丈多高了。y光是一种神奇的亮油,浓淡适宜将整个山庄进行了梳妆。风韵独具的红s泥土像汉子们被岁月磨得粗涩的皮肤;绿油油的青纱帐,在一层一层梯田里传递着女人们昨夜的风情、夸张着男人们高昂的快活;看那高高耸立的山梁,岂不是男人们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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