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是我儿带来的灾祸,可他才八岁,他什么也不懂,什么孽也没做啊……”
白析皓沉着脸道:“不是疫病,你若信得过我,我的船便在此停留三日,你带你的孩儿过来,我为他施三日的针,再开点药,虽不能令他健壮如常人,但总不至于早夭。”
那妇人一愣,哭得哽噎难言,只抱了孩子,又给白析皓磕头。
那边上的巫师此时回过神来,呵斥道:“大,大胆狂徒,毁我傩礼,若天神降罪,如何是好?”
白析皓猛地转身,也不知如何,一下子便到了那人眼前,他面带冷笑,低头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说得那人冷汗直流,再也不敢多加言语。白析皓也不多话,冷冷扫了那群村民一眼,淡然道:“那孩子不是疫病,你们还是少造些孽吧。”
说完,他翩然而去,仍如来时那般,一跃而起,借着船舷之力,直入二层窗户。众人只来得及瞧见他将一个身着毛裘的身影揽入怀中,便已然看不到其他。人人心底有些唏嘘,更有好事者向邬老大打听这人是谁,那上头的可是他的娘子。邬老大没好气地驱散众人,骂道:“还看,看什么看,我家主人说那孩子不是疫病,他就不是疫病。为啥?他娘的,他就是药师佛转世,他若要留一个人的性命,阎罗王都得让他三分。”
下部 第章
白析皓一跃入内,却见萧墨存含泪看着自己,眼神中有惊惶,有隐忍,有害怕,有释然,有太多深埋心底,从未道出的情绪。白析皓也顾不上自己满身烟尘,狼狈不堪,一言不发,上前张开双臂,将他紧紧地拥抱在怀中,犹如生离死别,劫后重生。
萧墨存愣愣地任他抱住,初时犹在神游,其后便开始浑身颤抖,犹如风中凋零的枯叶一般,他将脸埋入白析皓的胸膛,不一会,只见双肩耸动,拼命隐忍着的呜咽之声,仍有些细碎断续地听到。白析皓微微叹了口气,手掌托住他的后脑,不住摩挲,柔声道:“哭吧,哭完了,这事就结了。”
萧墨存埋头,眼泪汹涌而出,便是拼命咬着自己的手背,却也阻挡不了。他几乎将来到这个时空所遭受的所有愤懑、不甘、痛苦和绝望均倾泻出来,将那些往日掩埋在温文尔雅,纵是受尽欺瞒背叛,也无处哀告的伤心尽数发泄出来。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想到初来之时,为这身体所拘,被迫承受娈宠身份的屈辱和愤怒;想到以一身才学,却不得不夹杂在一干阿谀奉承的百官之间,平生抱负,便是略有施展,却也阻碍牵绊,忙活了半天,却只不过落得个棋子身份的伤心和怨恨;想到那原以为可以托付的下属朋友,竟然一夕之间,背叛欺瞒,杀戮凶残的痛心和失望;想到那原以为可以生死与共,白首不离的爱人,面不改色地对自己利用、谋算,毫不犹豫任那追随他,信赖他的无辜部众沦入敌人刀下枉死的寒心和绝望。
这一刻,萧墨存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不恨,不是不怨,只是那心底的伤口太大太深,痛到极致了,反而觉出一片空茫。自被救回,他不敢回忆往事,可那往事却时刻不断,化作梦魇纠缠不清,时刻提醒他,原来自诩聪慧的自己,居然置身一堆戏子之中而不自知。那么努力地想要活着,想要活得腰杆挺直,想要像个人一样有尊严,所求不过如此,却在最终,所有的努力,俱成一个令人心酸的笑话。原来自诩仁厚,尊重生命,保护弱势的自己,竟然连累几百号人,惨死刀下,俱成冤魂。
“墨存,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你看,你想让那孩子活,那孩子就得救了不是?”白析皓耐心地抚慰他。
萧墨存略抬起头,满脸泪水,张开了嘴,却发觉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白析皓也不出声,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眼底满是暖意和深情。萧墨存心底那根紧绷的弦,骤然崩塌,他颤抖着摸上白析皓的脸,似乎想替他拭去烟尘,白析皓微笑则抓住他的手,道:“不忙,我没事。”
“你,你差点,差点就……”萧墨存看着他,眼睛里惊恐未消。白析皓将他重新揽回怀中,安抚道:“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莫怕,我白析皓轻功冠绝江湖,区区小火,如何能难得了我?”
萧墨存伏在他怀里,却思绪万千,良久,方试着,断断续续地道:“那,那一夜,也是,也是大火连天。许多人在火中被杀,总坛,凌天盟那里,很多还是老人、女人和孩子,就这么眼睁睁地,在我面前,被杀掉。”他抖着嘴唇,流着泪道:“不仅被杀,还放火,到处都是血和火,我,我分明听见哀嚎和求救,可是,可是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他说到后来,已是哽噎难言,单手掩面,啜泣道:“为什么不连我也杀了,为什么……”
他想说的是,为什么在经历那样的人间惨剧后,却还要让他面对此后的种种不堪?
为什么,不让真相就此却步,为什么非要让他弄明白,一切信念和努力,均化为乌有。
若是当时葬身火海,又怎会面对那接踵而来的种种磨难?又怎么会如此身心俱伤,一败涂地?又怎么会,走到自己原本最为不齿的,以死明志的地步?萧墨存又哭又笑,揪住白析皓衣襟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他初时还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到得后来,却怎么也忍不住喉咙里的哽噎之音。白析皓的胸膛如此温暖,那怀抱如此安稳包容,他在这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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