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大叔,给沏壶茶吧!”洪涛知道这个人可能就是那二爷给自己找的那个守夜人。
“得嘞,高碎一壶。。。。。。”堂倌拉着长声走了。高碎就是茶叶店筛出来的茶叶碎渣,老百姓喝不起好茶叶,但是又喜欢喝茶,于是就把这种茶叶末子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高级碎茶叶。虽然这玩意模样不济,但味道还是好味道,一般普通百姓都喝这种。
“大叔,您先歇会儿,那二爷正搓澡呢,我给您喊一嗓子啊!那二爷,接客啦。。。。。。!!!”洪涛知道那二爷还没和这个人提工作的事情,所以自己也就别多嘴了,不过他不想让人等太久,干脆扯着破锣嗓子冲着浴室里就是一声嚎叫!
“嗨!这是谁家孩子!管不管啊?我这儿刚睡着,这一嗓子,你唱花脸的吧!”附近几位躺着休息的人都被洪涛这一嗓子给喊醒了,但看到是个小孩,也只能是埋怨几句。
“小六,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啊!去,一边去,我这点老脸全让你散光了!”没2分钟,那二爷也裹着一条浴巾出来了。
“二哥,我外面还有点事儿,就不进去啦。”男人长得挺瘦,脸上全是胡子茬,一身蓝衣服都磨出毛边来了,脚上的布鞋底子也快磨没了,看起来生活条件不太好。
“你能有什么事儿,和我就别来假招子了,你要是不洗啊。咱们就聊会儿,中午就在这儿吃了,他请客!我可没钱!”那二爷把手往洪涛脸上一指。
“嘿嘿。。。您不是说和我有事儿商量嘛。我确实中午还有一个活儿,要去十二条里。”男人笑得挺憨厚,但是有点紧张,好像不太适应这种环境。
“你啊,也别十二条了,今天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事儿。你整天打零工、摇煤球也不是个长久办法,等你干不动了咋办?得个病闹个灾儿的谁管你?我给你找了一个活儿。去商场守夜,管吃、管住、工资也多点,你去正合适。没牵没挂的,周围还有人照应着,你说怎么样?”那二爷递过去一杯茶,然后靠在床头的柜子上把话挑明。
“商场肯要我?别逗了。街道厂都不要我。”男人刚开始还面露喜色。可是没2秒钟又恢复了原貌。
“这回不是国营商场,是他家的,你管他国营还是私人的呢,给工资干活不就完了,总比你四处打零工要强吧?至少能吃上口热乎的!”那二爷本身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主儿,说着说着就有点急。
“他家的?他家开商场?”男人看了一眼洪涛,又看了看那二爷。
“是,是我家的。不算是大商场,不过有个小院子。还有几间屋子,就在雍和宫旁边,您要是没啥意见,一会儿我带您过去看看去,看完了您再拿主意,怎么样?”洪涛别等那二爷说了,他再说就该嚷嚷起来了,赶紧自己把话茬接了过来。
“不用看了,那地方我路过过,既然二爷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不过我不知道二爷和您说了没有,我是个劳改释放的,武斗的时候打死人了,判了15年,去年才出来。您和二爷帮我,这个情我领了,但是我不能害您,咱这个名声不太好听。”男人倒是爽快,既没瞒着也没藏着,先把自己的历史介绍了一下。
“这个没关系,谁还不犯错啊,再说那时候又不是您一个人去武斗,我那里的商户基本上都是知青,他们也比您强不了多少,这个年月,谁也别笑话谁,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咱就比比以后谁过的好吧,您说呢?”洪涛这时才明白,这个男人看着不傻不呆,身强力壮的,为啥过得这么落魄,而且精神上这么压抑了,原来根子在劳改犯这三个字上。
在后世里,你是不是蹲过大牢并没什么人关注,可是在这个年月有前科简直就和中国古代往脸上刺字一样,一日是配军,一辈子都是贼配军。如果谁家要是有个从大牢里出来的,那不光是他自己要受到整个社会的歧视,还会连累一家人,不管你走到哪儿,背后总会有人对你和你的家人指指点点。
除了精神上会受到歧视之外,工作、生活上也都落不到好儿,别说国营单位不要,街道办的集体厂也不会要你,居委会的人整天就和防贼你一样防着你,你走到哪儿身后都有n双警惕的目光盯着你。
“你还小,不懂这些,还是和你家大人商量商量再说吧。”男人冲洪涛友善的笑了笑,并没拿洪涛的话当真。
“这个事儿我说了算,谁也不用商量,不信你问问二爷。”洪涛冲那二爷努了努嘴。
“六子,放心吧,我既然来找你了,就不会涮着你玩,咱不是那人。”那二爷点了点头。
有了那二爷做包票,这位名叫陆云鹏的男人就不再犹豫了,他信不过洪涛这个小孩,但是对于那二爷还是很信服的。当下,洪涛让堂倌从外面饭馆里买回来几盘酒菜、面条,等这位陆云鹏泡完出来,三个人就在澡堂子里吃了一顿午饭,这时洪涛才发现,这个陆云鹏居然是不抽烟不喝酒的。
据陆云鹏自己说,他今年只有44岁,原本在公交公司的修理厂上班,68年的时候因为打死了人,被判了15年,由于表现好结果提前释放了。不过他被抓以后,老婆就和他离婚了,带着孩子不知道去了那里,原本他就一个老母亲没几年也病死了,现在他是孤独一枝,既没工作也没家人,全靠四处找零活、帮人摇煤球赚点饭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幸好十二条里的老房子还没被房管所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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