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吃的吧。临近中秋,做月饼太难,一顿饭总是可以。”
北辰胤愣了一下,习惯性的扬起眉毛,望着元凰远去的轻快背影忍不住用手揉揉眉心。元凰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学什么东西都容易上手,但不知道是不是在翳流的那段日子里被蛊毒改变了谨慎的天性,红发青年在对于未知事物的挑战中总是充满了一往直前的强大自信,哪怕面对相反事实也毫不动摇。元凰做菜的手艺北辰胤之前也曾有所领教,并不是不好吃,只能说同他配制药物的精准熟练程度相比,差之千里。然而即便如此,北辰胤也绝没有反对青年一展身手的理由,元凰在一些看似无关痛痒的小事上往往有着古怪的坚持,而对于北辰胤而言,青年微眯起细长眼睛的狡黠笑容,比起一顿晚饭的丰盛与否来,实在更为重要太多。
所以在他所谓“庆死”之日的当天,踏入家门的北辰胤毫不意外地嗅到了灶头飘来的阵阵香味,浓郁而厚重的,充斥着所有空间,以至于整幢小楼都闻起来像是被焖在了锅盖底下。北辰胤扫一眼四周,发现元凰已经贴心的将卧室同书房的门紧紧关闭,于是站在伙房门边探头进去,见灶台已经熄灭了火,铁锅还放在上头,元凰正掀开锅盖往里张望,一脸闷闷不乐。他听见外屋传来脚步声,立刻“啪”地一记盖实了锅子,转过身来挡住了北辰胤的视线:“回来地真早。”
“差不多是晚餐时候了。”北辰胤读出了元凰脸上的紧张情绪,依旧倚在门旁没有走近,隔着元凰的身体,向着大约是锅子的方向投去目光:“这就是我今年的礼物?”
“不是……这是……刚才随便煮的……煮坏了。”元凰眨眨眼睛,毫无底气地轻声分辩道:“你的礼物,明日补上。今晚吃别的吧。”
“哎,哪有把诞辰拖到隔日的道理。”北辰胤笑起来,又认真地点点头:“闻起来很香,倒真让人觉得饿了。”
“不行……这是做了我自己吃的,你去吃别的。”元凰依然挡在灶台面前,徒劳无功地负隅顽抗:“本来也没有做两个人的份。”
“既然如此,总能告诉我锅里是什么。”北辰胤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装作不经意的追加了一句:“一起吃,不是很好么。”
“是……面……我想做的寿面。”元凰犹犹豫豫看一眼身后,在北辰胤的说辞下有些动摇:“可是……”
“可是煮糊了。”北辰胤早已料到似的,张口替他说完了后半句。元凰呆了一下,不情愿的点头承认:“所以,还是别吃了。”
“反正最后吃下肚里,都是一样的。”北辰胤一面说着,走去元凰身边,伸手要端锅子,被元凰急急忙忙回身一把按住,显然是真的急了:“不行,寿面跟别的不一样,要长长的才好……煮坏了,不吉利。”
“呵,原来是为了这个。”北辰胤明白过来,看他一眼,用另一只手覆上了元凰制止着他的手,把青年的五根手指慢慢聚拢起来握在掌心,趁着青年松懈的当口,三只手叠在一起揭开了锅盖。下一刻滚滚的面香扑面而起,北辰胤将脸侧开半寸,才避开热汽看到了不知该被称作面片还是面团的晚餐,上面还点缀着深浅不一的各色叶末,也许是苗人家中常用的香料,被元凰突发奇想全数放进了面汤——这的确像是元凰做饭的一贯风格,调味五花八门,形状惨不忍睹,尝在嘴里却常常会有意外的惊喜。北辰胤抬起锅子晃了晃,透过蒸汽看到旁边站着的垂头丧气的青年,笑着把锅子举到他的面前。
“没什么不吉利的,这样子不是很好么。”他说,特意拿过筷子拨了拨黏在一起、不分彼此的面条堆:“别人家的寿面再长,也总有断掉的时候——可是你看我们的,没头没尾,无始无终,就好象现在日子一样,一天一天再没有尽头——这样,岂非最舒心不过。”
说完他不等元凰表示,就把锅柄塞给他,顾自转身拿了碗筷汤勺往饭厅走去。元凰一声不吭地跟在他后头,待到把锅子放上了八仙桌,脸上已经带了笑容:“那等到两人一分,就从没头没尾变成拦腰斩断了。”
“放在锅里吃就是。”北辰胤道,正要把碗筷递给元凰,却见那人伸长脖子往外眺望,见到顺着窗弦爬进房里的月光,若有所思地晃晃脑袋:“难得月亮那么好,不如出去中庭里吃。”
北辰胤听说过对月独酌,听说过月下笙歌,从来没有想过对月吃面也可以是桩风雅事。他看着元凰笑嘻嘻的从书房里搬出个多余桌案来在中庭摆正,又拿了两个小瓷杯子倒上米酒,外加一叠前几日吃剩下的云片糕,像模像样地在桌上对着月亮一字排开,撩起衣裾席地而坐,再接过北辰胤手里的蓝花瓷碗,先舀了小半碗汤递回去:“煮了那么久,味道全在汤里了。”
米酒,糖糕,还有大锅煮烂的白面条,无论是何地何族,北辰胤都不曾听说过有将这几样东西混在一起食用的习惯,又见元凰把每样东西都放的整齐规制,忍不住半是好奇半是戏谑地问他道:“你这样的架势,是要晚餐,还是要祭月?”——嘴上虽这样说着,他还是走去坐在元凰的身边,接过碗来道了句谢谢。元凰装作没听见他的话,拿过自己的碗盛上了锅里的面糊,先把鼻子凑近闻闻味道,再偷眼看北辰胤尝过面汤后的表情,有些得意地笑起来:“我从寨里苗人那里问来的食谱,不过用的香料外头可没的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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