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你!”
纪雪庵愣愣看他,良久却仰头长笑。“我确实固执自负,但你行事百般无奈,万般曲折,又何尝不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他笑声破碎,一字字艰难吐出,“你不是说过,你就是喜欢这个样子的我么!你今日口吐诛心之言,来日还要剜心救我,你便是这样喜欢我的么?”
连璋刺破风雪呼啸而来,竟是决意要将程溏逼开、毫不留情的一招。程溏奋力一挡,绯红小匕脱手而飞,指间伤口霎时再添血痕。纪雪庵面色不变,快招三剑袭向咽喉、胸口、小腹三处要害,程溏咬牙就地一滚,纪雪庵剑势落空,微微弓腰,如鱼潜水,剑尖稍稍上挑,直刺韦行舟眉心。
却听轻嗤一声,兵刃扎入皮肉,竟是程溏在雪地上双足发力一蹬,整个人蹿至韦行舟身前,堪堪以左肩封住连璋。这一剑极快,显见纪雪庵灌入多少内劲,程溏一声低呼,身体受力不由自主向后飞出。纪雪庵瞪大双目,手臂不自禁卸了力道,掌中仍紧紧握着连璋,只能生生看着剑刃拔出,程溏的伤口喷出大股鲜血。韦行舟被程溏冲得一齐往后跌去,身体撞在一块石头上,略略飞起,便要从崖上摔落。
千钧一发之际,程溏反应极快,飞身相夺,右手拼命去扯韦行舟残存一臂,手指划过几乎勒破衣袍,最后紧紧抓住他的手腕。韦行舟荡在半空,喉间仍说不出话,只能死死盯着程溏,大口大口喘气。程溏左肩受伤无法借力撑起身体,整个人贴在地上,拖住韦行舟已是勉强,再没法将他拉起。他微微侧过头,看着纪雪庵亦走至崖边,忽然放下连璋,伏低了身子虚压在自己之上。
他一手抱紧程溏的腰,另一手点住他肩周大穴,随后伸向前,握住他拉着韦行舟的那只手。纪雪庵的嘴唇轻轻擦过程溏的耳垂,低声道:“你受伤了,跟我回去。”他的声音冷而温柔,手上却用力,一根一根想要掰开程溏的手指。
那只手曾在乱石间翻找救寻纪雪庵,至今小指仍裹着夹棒,伤势本就尚未好透,如今复又血肉模糊。他的手那么冷,鲜血沾到纪雪庵手上却几乎要将他灼伤。程溏猝然转过脸,面颊湿热同样沾湿纪雪庵的脸。二人四目相对,却因为贴得太近,无法看清对方的目光。纪雪庵一阵恍惚,他爱他刚猛不屈,他爱他百折不挠,他愿为他舍弃性命,他更愿为他活得一直是他所爱的样子。他们明明相爱,曾经并肩越过千难万阻,究竟哪里出错,如今却要兵刃相对伤人伤己?
程溏面色苍白,心跳如鼓,漆黑的眸中蓄满泪水。他的眼睛似在诉说千言万语,但最后却仅在纪雪庵脸上转了一圈。他缓缓闭上双目,下颌微微前抬,双唇准确无误地贴住了纪雪庵。二人唇舌相就,宛转缠绵,一时忘却周遭种种,一如每日清晨醒来,枕边那人微笑相迎,便再自然不过地想要亲吻他。
耳畔风声、脸上雪花、掌中重压仿佛都再感受不到,程溏神思凝聚心头,只有唇齿间的温度才是真实。他睁开双眼,注视着纪雪庵,泪水打湿两人紧贴的面孔,却开口慢慢道:“雪庵,不要杀韦行舟,与我一道下山,任何人都阻拦不得。”
他曾答应沈营再不使出魅功,却终因纪雪庵破例三次。他知道,即便让纪雪庵就此心甘情愿避开正道跟他下山,吃下韦行舟的心除去血寒蛊,只要他恢复神思,恐怕再难以原谅自己。他是程溏此生挚爱,他又何尝愿意这样对他!可是……可是……他为求除血寒蛊在江湖奔波数年,九死一生,背弃沈营,如何甘心平白放弃到手的解药?
纪雪庵仍然看着他,他听见了程溏说的每一个字,合在一起却不甚明了其中含义。他在说什么,他为什么要哭,他的眼中为何会露出那么难过的神色,谁能够伤害他?不杀韦行舟,与程溏一道下山,排除一切阻拦……他既然这么说,自己怎么舍得不满足他。只是……只是……纪雪庵的嘴角忽然流出一线鲜血,竟有一柄飞刀破空而来,没入他的背心。
“雪庵!”程溏一把揪住纪雪庵胸前衣襟。纪雪庵喉中霍霍作响,定定看他一眼,仍小心撑着身体没有压住程溏,手上猛一使力,将韦行舟提了上来。他拾起连璋,撑着剑慢慢站起身,哇的一声又喷出一大口血。程溏捂住左肩一步踏到纪雪庵身前,却看见桥生摇摇晃晃从林间走了出来。
他伤得极重,但纪雪庵或许多少因为无息老人和武君的缘故手下留情。而如今,世上仅此一对的斩云断雨刀中的云刀,赫然插在纪雪庵的背上。“你找死么?”纪雪庵冷冷地问,血沫却不断从口角溢出。桥生右手雨刀摆出应战架势,却向程溏道:“正道的人已经追来了,你先快带韦行舟走!”
他话音落下,纪雪庵却往前走去。“雪庵!”程溏急叫,伸手去捉他,却听纪雪庵冷淡道:“不错,你先走,我去对付那些人,随后再来找你。”他虽因魅功改变主意,但神智仍在,脾性语气也同往日一模一样,却叫程溏如遭雷击。桥生疑惑地盯着二人,只见程溏追近欲扯住纪雪庵,失声大叫:“你别去!”
他不能去!他怎么能去!他吃了桥生一记暗刀,恐怕伤及肺腑,每一步都要借连璋大半力道,如何能去面对正道众人?而即便他全力以赴——程溏只觉天旋地转,脑中有一个声音惶惶响起:“你曾经说过决不叫他做第二个武君,你却害他至此!”他口中疾呼:“雪庵,不要去!雪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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