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过分整齐的假牙一样,只不过是无机质有序的排列。
“祝你们全家身体健康!”
我唯一能够讲出这一句。我无法说出园子的名字。这时,像是被我的踌躇请了出来,园子的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处的平台上。她一只手拎着盛放帽子的大纸箱,一只手挟着五六本书,头发被高窗上落下的光线映得火红。她一见是我,马上叫起来,那声音使祖母吃了一惊。
“请等一等。”
然后,撒腿跑向二楼,发出了疯丫头一样的脚步声。我望着惊诧的祖母,心中好生得意。“家里行李摆得乱七八糟,没有空房间让您进去坐坐。”祖母说社道歉的话,急忙进了屋。
不一会儿,园子满脸绯红地跑下楼来。我停立在正房门的一角,她走到我的面前,默默地穿上鞋,直起腰,说道:“走,我送送你。”这命令式的语气里,有一种让我感动的力量。我的手幼稚地摆弄着制式帽,眼睛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可是,心里似乎有一种东西像是“咯噔”一声止住了脚步。我们身贴身走出房门,然后默默地踏着石子小路向山坡下方的外门走去。突然,园子停住脚步系鞋带。她慢得出奇,我只好先走到外门,边观望街道边等她。我当时太不明白这19岁少女招人喜爱的心眼儿。她是需要我先行几步啊。
突然,她的胸脯从背后撞上了我穿制服的右胳膊。那是一种类似汽车发生事故时偶然的、自失状态下的冲撞。
“……这……给”
硬硬的洋信封的角儿扎到了我手掌的肉,我用能攥死小鸟的手劲握住,差点儿就能把它握碎。这封信的分量,我总有点儿怀疑。我像偷看禁止观看的东西一样,扫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透出女学生气的信封。
“过会儿……等您回去以后再看吧。”
她好象被人胳肢得喘不过气似地低声私语。
“往哪里回信?”
“信里……写着呢……那个村的地址。请往那里写。”
说来也怪,忽然间,分别对于我成了一种欢愉,就像捉迷藏时鬼一开始数数大家都各自跑向自己的藏身处的瞬间欢愉一样。这样,我有着可以享受任何事物的奇妙的天分。由于这邪恶的天分,我的懦弱在我自己的眼中也往往错成了勇气。然而,这天分却是不对人生进行任何筛选的人的甜蜜的代价。
在车站的检票口,我们分别了,手也没有握一下。
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的情书,使我欢天喜地。我等不得回到家,就在电车上拆开了信,哪管周围的目光。许多张剪影画卡和外国印制的教会学校学生的欢快场面的彩色画卡于是滑脱出来,中间夹有一张折叠着的蓝色信笺,在迪斯尼之狼和孩子的漫画下方,用习字味很浓的工整笔画写着如下文字:
拜借您的图书,着实不好意思。您赐读的书十分有趣。衷心祝愿空袭下贵体安康。到了地方后我会再写信给您。地址是:╳县╳郡╳村╳门牌号。些许薄物聊表谢意。万望笑纳。
这是一封多么了不起的情书啊。过早高兴的脑袋上挨了一棒,我脸色苍白地苦笑了。鬼才回信呢,我想。回复这种信,与不厌其烦地恢复印刷的感谢信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在到家前的三四十分钟内,最初打算写封回信的强烈愿望,又渐渐站出来为方才的“欢天喜地”辩护了。马上可以想象到,她所受的家庭教育跟部不适合掌握情书的写法。第一次给男子写信,她肯定考虑再三不敢大胆动笔。因为,确确实实她当时的一举一动都说明了无内容的信以外的内容。
突然,另外一个方向袭来的愤怒控制了我。我再次拿六法全书出气,把它狠狠摔向了屋墙。“你怎么这么窝囊!”我责备自己。一个19岁的女孩就在你的面前,你想得到她,却又等待人家来主动爱你。为什么不更干脆地主动进攻?我知道,你迟疑的原因在于你那异样的、莫名其妙的不安。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去找她?你回头想想,你15岁的时候活得还像15岁,17岁的时候也不比同龄人矮半截。可是到了21岁的今天,是怎么了?朋友预言你“20岁要死”,现在还没死,你那想在战场上死去的希望也基本渺茫。你好容易或到这个年龄,和一个不谙世事的19岁少女初恋还这么缩手缩脚。妈的,瞧你有多大的进步哟。到了21岁才想要情书来往,你小子莫不是把年月给搞错了吧?何况,你现在连接吻的滋味还不知道。你这落伍的废物!
接着,另外一个黝黑执拗的声音对我揶揄开来,话音里有种热切的真诚,有种与我无关者说话的口吻。声音疾风骤雨般朝我打来。——是爱吗?可以算。但是,你对女人有兴趣吗?你打算靠自欺欺人说自己只是对她没有“卑鄙之念”,来忘却从没有对任何女人产生过“卑鄙之念”的你自己,是不是?你难道也有使用“卑鄙”这一形容词的资格?你难道也产生过想看女人luǒ_tǐ的念头?园子的luǒ_tǐ你想过一次吗?像你这么大的男子见到年轻女人时,禁不住要猜想对方的luǒ_tǐ。这不言自明的理,以你拿手的类推是不难想到的。你问问你自己的心看为什么要说这些。类推稍加修正不就行了吗?昨晚,你睡觉以前进行那小小的旧习了,对不对?如果说那是祈祷的一种方式,也没有什么关系。在小巴拉的邪教仪式上,谁都禁不住要做的。因为,代用品一旦使惯了,用起来也挺舒服的。特别是这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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