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立咬牙,一字一顿道:“你敢就试试?”若是岑立了解贺知年屠村的经历,恐怕不会说这句废话的。他心中笃定,贺知年只是在吓他。
“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我一无所有,随便死在哪里都没人管,就算你把我的尸体剁成肉沫拿去喂狗也好,黄泉路上有他相伴,不会孤独,我没什么好怕的。”
公孙曹一阵恶心,夕说到后面,那眼神…竟然是温柔的。
岑立本就话少,怒极了也就只剩一句:“你敢——?”他听王病说过贺知年心理不健康,可没想到竟然扭曲极端成这样,心平气和时候对王病百般依赖,走投无路心生怨怼便以死相逼,用疯子形容也不为过,早知他是这样的人,打死他也不会让贺知年靠近王病。
岑立以为王病见了贺知年,多少会开心些,可没想到这个以为,又一次害了他。
贺知年等的不耐烦了,握着匕首的手作势往前,道:“让开!如果你不想他死的话!”
岑立脸色沉得可怕,握紧了拳头,似乎内心在做极强烈的斗争。半晌,贺知年正要开口,岑立却往旁边一退,目光凶狠地盯着贺知年,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去把他撕裂咬碎。
不论如何,还是先护好王病,贺知年癫疯时会做什么谁都猜不到,不能拿他的命犯险。
贺知年正想如果他再不退该怎么办,见状竟然暗暗松了口气。这次干脆把王病打横抱起来,王病看起来也就是高,轻得可怕,贺知年抱着不觉费力,环在他肩膀的手握着匕首。每走一步岑立都怕他失手伤害王病。
贺知年走过公孙曹,又走过岑立,出了城楼,立刻有人拿刀剑对着他。岑立喝令他们退下,贺知年便下了城墙,走过翁城,朝城外走去。
“殿下…”高悦站在门口,有些担忧地看着岑立。安慰的话说不出一句。不得不承认,那个少年带走梁人,他心里其实是庆幸的。
岑立根本没听到一般,只是怔怔地站着。
——
贺知年出了城门,漫无目的地走着,时而低声跟王病说几句话,当然,没有人回应他。
他两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走一段停一会,出了城就是树林,天快黑了才走了十里路。他却不怕黑夜,甚至抱着一丝期待,因为他们已经离开最黑暗的地方了。
贺知年把王病放在小河边的树旁,用树叶接了些水给他喂下,撕下自己肮脏的衣裳给他的脖子包扎,把昂贵的丝绸嫌弃地扔掉。自己再草草喝了几口,便靠在王病身边,看着火红如血的天空。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贺知年呢喃道:“回家了,公子……我们一起。”
黑夜降临,波光粼粼的河面如同天空的银河,好在现在是夏季,外面也不冷,贺知年打盹时,身边传来一阵动静,他立刻醒了过来。
“公子?你醒了?”
王病醒来浑身酸痛,虽然他身下垫着厚厚的树叶和草,可毕竟不同于床榻。闻声转头,混沌之时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
“别动!公子,你的脖子……有伤。”贺知年捂住他汩汩流血的脖子,道:“你再忍一会,你口渴吗?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
一阵刺痛把他刺激得清醒了些,耳边传来树叶沙沙声,贺知年那双装着星辰般的眼眸正看着自己,不是那双浅浅的带着些抑郁落寞的眼睛。他不用问,已经猜到自己是在城外了。
外面的黑夜比不上杀机四伏的城楼,除了在那人身边,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宿。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弄点水喝!”贺知年说着,起身就要离开,手腕却被抓住,回头,王病已经坐了起来,面无表情,是真正的面无表情,第一次,他不再朝自己微笑。
贺知年冷意从头蹿到脚,他想起公孙曹的话。不!不会的!这个人是王歆,是从死人堆里救起他、教他识字写字、会放纵自己任何无理要求的王歆,是那个遍体鳞伤野会温柔抚摸他的头安慰他的王歆,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个,陌生地看着他的,也是王歆。
王病另一只手捡起树枝,在地上写道:要回去,我找人送你便是。
贺知年立刻道:“不!!我不一个人回去!”
王病擦掉那些字,再写:你厌恶胡人,我不想回大梁,不可…
贺知年劈手夺过他的树枝,扔得远远的,愤怒地把那些字踩得看不出原型,换了张脸,凄楚地跪在王病身边,哽咽道:“我的爹娘不要我了,连你也不要我吗?”
王病叹了口气,不说话,也不看他,怔怔地出神,雕塑一般。贺知年和常人不一样,他从小深种在心底的邪念无法根除,以为救他给了他点阳光便是爱,是一旦忤逆就沦为绝对背叛。王病正被动地处在爱他与背叛他的夹缝中,最后的答案可想而知,他说出口,反而会伤害这个心灵脆弱的少年,会在贺知年心中留下无法弥补的伤痕,并且他敢肯定,那样的下场绝对会比屠村更惨百倍。
太极端的人,给他一点点爱,他会为你飞蛾扑火牺牲一切,若是你朝他说了一个“不”字,那你便成了扑火的飞蛾,而他就是那一把将你烧得灰飞烟灭的火。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愿意和我回家了。”贺知年自言自语道:“公子,我们先休息一晚,明天再找点吃的,吃完就继续上路,往南走的话会有村庄,我们去那买两匹马,我在崇轩家偷了点钱,够我们路上花的,你这一身的伤也该好好养养,再不能劳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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