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不甘心地说:“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王弘深吸口气,强行压住胸口不适感,道:“咽不下也要咽,前线作战需要坚强稳固的后方补给。随陛下而来的世族被迫拿出钱财正怒火冲天,这时候陛下查顾纪两家,无疑是挑起内战,那大梁还何需边关将士赴死卫国?直接鸣金收兵窝里斗,再把江山拱手相让即可。”
庾霖担忧地看了王弘一眼。
王弘起身出列,跪拜在地,“陛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阿邵,你先起来。”陈淮慌慌张张从席上下去扶起他,就算是委屈,可他说话的语气依旧是温柔缓慢的,“可是…他们明摆着就是冲我们的人来的,榨取军饷,以权谋私,朕若不帮他们出这口恶气,岂不寒了他们的心。”
“陛下,臣重新划分土地,开辟荒田,置办侨州郡,给予南下世族一席之地,现天平两端无法平衡,陛下只需一道圣旨,便可将其调平。”
杨茂杰嘴角笑意加深,整个人看起来像只晒太阳的慵懒小猫。
陈淮:“我该怎么做?”
“赐婚。”王弘吞了吞口水,眉眼现出疲惫神色,道:“南方世族在此地盘根错节,陛下提倡联姻也逐步有成效,两地世族融合,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模式,日后不会再有矛盾冲突。”
两人还保持着互相扶持的亲密姿势,不过都是陈淮单方面的钳住他的手,“这需要时间,朕等不了。”
王弘还想跪下恳求,可是陈淮力道奇大,他又受伤未愈,只好作罢,低压声音道:“太常寺随便拖几个人斩首示众即可,那些闯入迷阵中的没一个存活,这事只有我们知道,再…忍忍吧,我求你了…景言。”
他故意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着,庾霖看他们如此,尴尬地端起案上的茶细细品起来。
陈淮还想坚持,听到最后那句“景言”瞬间就抛戈弃甲,只楞楞得看着面前的人,权当默许了。
——
中元节后第一天,岑立在榻上,半梦半醒间紧了紧怀里的人,感觉实在了,才睁开眼睛。
清秀的侧脸近在咫尺,即使是从岑立的角度看那可怖的疤痕也是清晰可见,好比有人纸上泼墨,那么不可忽视又触目惊心。
岑立说:“早。”
没有得到回应。
地上的被子和草席不见了,贺知年该是去拿早膳。岑立翻个身,习惯性去找他的手,双手把他的手包住,过一会又抓到他的手腕探脉搏,然后失望得近乎绝望。
贺知年端来早膳,岑立已经收拾好坐在榻边发呆。王病还昏迷着,只能吃搅糊的稀粥和水,将近一个月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真正是皮包骨肉了,睡觉时候抱着都硌得慌。
贺知年把药粥拿给岑立,自己回到案上端起稀粥配青菜,整个过程没有人说话,安静得耳边只能听到风声。
第90章 隽永(2)
中元节过后第十天。平阳城二十里外的树林中。
赫连裕骑着高头大马,命令全军休息吃完饭再赶路。
一个不起眼的小士兵正坐在树下啃着饼,这人很不合群,坐在离大军较远的地方。突然,一只手从树干伸了出来,把他的嘴捂了个严实,那人把士兵拖到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一剑封喉。
——
天气晴朗,庄深秋收拾妥当,朝一旁的婢女小佳问道:“好看吗?”
小佳勉强笑了笑,道:“女郎,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
庄深秋系好香囊,道:“你不说我不说,我爹哪会知道。走吧,我就去看一眼,快去快回。”
两人走到门口,庄深秋软硬兼施把阿奇拉进己方阵营,两人这才出了庄宅,坐着马车往城门赶。
马车里,小佳愁眉苦脸,“女郎,我还是不放心,要是被老爷知道了…那我可就惨了。”
“车夫,快点。”庄深秋放下帘子,道:“怕什么,我就远远看他几眼。”她叹了口气,“以后我嫁人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小佳知道她家女郎嫁的不是爱慕的对象,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最大的悲剧,看着庄深秋从早上到现在笑不拢嘴的模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马车缓缓驶过冷清的街道,城门就在眼前,突然,马一声嘶鸣,车夫急忙勒住缰绳。
高悦打量着马车和车夫,道:“前方禁止通行。”
老车夫见那把刀是真家伙,胆儿都吓破半个,回头朝里面道:“女郎,前面过不去,咱们还是回去吧?”
小佳掀开车帘看了看,问道:“怎么回事?我们又不出城,只是来这里见一个人。这般麻烦,给,拿去。”说完随便扔几块碎银在高悦脚下,“够了吧?让路。”
高悦冷哼一声,把那几块碎银踩在脚下,道:“违抗命令者,杀无赦。”
这里的人还不是靠着她家老爷的钱才有一口饭吃,现在女郎来这里不摆个阵仗迎接就算了,还这般不待见。小佳气得脸红,道:“你…”
庄深秋拍了拍小佳的肩膀,自己掀开车帘,走下马车,道:“这位军爷,小女子姓庄名深秋,家父庄明尘。此番来找一个人,说几句话就走。”
高悦眯着眼睛审视眼前这位窈窕女郎,觉得庄明尘这个名字熟悉得很,但又不能违抗太子的命令,一时下不了决定,正为难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人牵着马,朝那人大喊道:“孙离!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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