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温对半途而废毫无羞耻心,牵着马缰说:“不如你替我去一趟岳阳城?”
马妖把头摇的飞快,他一匹马刚进城就得被人拉去卖了,谁能看着一锭无主的银子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无动于衷的。狗也飞快地摇头,马妖还好最多是被抓去当苦力,它八成直接进锅里。
“你们两个废物,师兄养了你们这么久这么点忙都帮不上!”窦温气的指着马头就骂,“你们也成精多年了形也不会化,话也不会说。”再看看旁边这位随便卧在石头上就像是仙人下凡的菩萨爷,刚出窍第二天就会运转金光,有了半分道行,抵得上他年少时数月苦修。
苦修自然是随口说说的,师傅对窦温极为溺爱,向来不会逼他修行,说他天资平平中人之姿,那是为了糊弄老窦掏更多的钱出来买俗家弟子的名额。老窦自然不知道被丢弃的长子并非要花大价钱才能修道的俗家弟子,而是幽篁里下一代掌门。如今下一代三字可以去掉了,因为人丁稀少,每一代最多收徒二人,所以许多人都以为幽篁里住的是隐世大贤,而不是道士。这也是他们师门招摇撞骗的新花样,这年头人们对走街串巷的道士总是带着七分警惕、天然的不信任,算准了后就另当别论。相较名士就不一样了,总能得到所有阶级的信任,上能登天子堂,下能得田舍夫礼遇,很划算啊。
窦温闭上了嘴巴,因为生魂又开始摸他的头了,“我没有生气也没用不开心。”
你有。
他的表情分明是这么说的。
窦温想他可能只是想找个借口摸摸自己。
他又不是什么大姑娘。
休息了一夜,窦温不情不愿地上路了,不知道怎么搞的,生魂已经学会了如何骑马,尽管马妖感觉不到他的重量,可和活菩萨紧贴着,让他的妖气都增长了不少,窦温觉得奇怪:马妖怎么比昨天跑的更快更稳更欢实了?
数日后,窦温到了岳阳城。
岳阳城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城,窦土包子没去过京师,只听人说起过数代福王励精图治下岳阳城早就比京城更为繁华,中午进城出城的人流一眼望不到头,岳阳城共有二十八个个,彻夜都开着,窦温自打五岁离开,已经有二十个年头没回来过,岳阳城究竟什么模样他早就记不清了,那时候城墙好像……没这么高?
岳阳城离京城有几千里地,百年前还是流放罪犯的不毛之地,除了能把人吞下去的沼泽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湖,那时候人没见过海以为大湖就是海,大约二百九十年前,高皇帝四子福王争夺皇位失败,被庶出的兄长发配到岳阳,至今为止已历经九代,现在的福王名绰,是个女子名儿,因着生下来先天不足从小就是药罐子,宝药吃了不少勉强吊着命,还没加冠,也就没有字。九代福王励精图治将岳阳及方圆千里的大泽发展成了今日的江南鱼米之乡。
国已安泰近百年,岳阳更是极乐净土般的地方,到处可见只着一件赤色宽袍的书生,随意坐在路边青石上饮酒放浪。
老福王离开国都耀京时对天发誓此生不再踏入耀京半步,除非厉兵秣马带上数十万大军夺回皇位,只是到死也没完成这个夙愿,时至今日更不行了,如今的福王瘦的只剩把骨头,几乎就没离开过白玉京似的王府,十八年连岳阳城都没出过。
这位福王爷身子骨不好到王府里竟然连一名妾侍都没有的程度,服侍的女子全都是老王爷留下的,打眼看过去难见三十以下的,唯有几个小丫头也是王府的家生子。
自从千里沼泽变成了鱼米之乡,耀京自皇帝以下就没停止过想收回江南的打算,可惜天不遂人愿,历任福王都是硬骨头,不管皇帝下了多少道诏书申饬福王目无君父,也没见福王们有半点担心。
只要皇帝不点兵南下,他就在老巢过安生日子。若是皇帝真想动手,正好早想把皇帝的脑袋砍下来看看和寻常人有什么不同。
江南一年二熟三熟,赋税低的几乎没有,商税多一些可仍是九牛一毛,福王治下百姓富的流油。
岳阳城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已然成为江南第一雄城,城墙,传言比耀京修的还高,王府的楼阁比皇宫还高,也没人计较犯了忌讳,听说耀京有人弹劾此事,乐得岳阳城的老老少少笑了好些日子。
眼瞅着到了年底,树叶还有些翠绿,“今年是个暖冬。”守门的兵丁靠在岳阳城数米厚的城墙门洞底下,验过了一个进城贩菜的老农。几近年底附近小城的百姓都来买年货,街上时常人挤人。另一个士卒忽然问道:“上次王爷府上的二管家张贴的榜文上说咱们岳阳城里有多少人口?”
一个书吏模样的年轻人记下一个从外地贩货过来的客商的名字籍贯,“年中就超过八十万了。”
比耀京人口多出了三成,真是可怕。
为了给福王祈福,岳阳城修了一座九十九层高的砖石佛塔,寓意长长久久,只刚一进城就能看见,初次来岳阳城的商队学徒们一个个惊地嘴合不拢,这楼,该不是要建到天宫去?
管事的笑骂了句,“没见过市面,有什么好惊讶的?”全然忘了当初头一次来差点吓得站不稳。
小伙计道:“这么高的楼,怎么还没塌?”
管事脸色一变,斥道:“多嘴!这可是给福王爷祈福的天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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