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铘:“疼。”
苍铘说疼,却没有反击,稍微仔细一点还能看见他的表情有些奇异。有那么一点点舒畅,掺了几丝愉快,宿遗祯更从他微眯的眸子里看出了促狭。
靠!靠靠靠靠靠!你在这儿拼命攻击,他当成马杀鸡!宿遗祯尥蹶子似地松了手,重又坐在地上生闷气。
苍铘也坐了起来:“怎么不打了?”
宿遗祯:“没意思。”
苍铘顿了一下,道:“真的疼。”
宿遗祯:“......”
他特么还来安慰老子!
这种感受就像是考试的时候你信心满满地给同桌抄答案,结果试卷发下来人家的分数比你多了一倍,人还带着歉意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考得比你好的,都是意外!”
去你大爷的意外!
宿遗祯道:“苍铘,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走。”
苍铘微微垂了眼睫,还想再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便黯然转身走了,背影瞧着有些萧瑟。
这夜宿遗祯喝得酩酊大醉,他没有去浮屠塔闹,而是翻出了苍铘宫,去了那条曾承载过他和棺材重量的坡道,那是他最初遇见狐狸的地方。
杜若怕他犯傻就跟了出去,就见他拎着酒坛子一路默默地走,却一句话都不肯说。杜若急了,拦住他问:“大佬你这是怎么了?有事别憋在心里,你说出来我好帮你参谋参谋。”
宿遗祯冲他摆手,甩开之后继续走,又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河边,那是他第一次给狐狸捉鱼的地方。
杜若见他瞧着河水就在面前还不停步,吓得扑上去就抱住了后腰,直接往后一抡就抡了个过肩摔。他怒吼:“至于吗?!你大佬是什么脾气,什么事情值得你连命都不要了?你这样丧气让畅言怎么办?今天幸好没叫他跟出来,他要是看见你这个样子该怎么想?你脑子让驴踢了吧,真是没出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宿遗祯呢喃:“痛......”
杜若:“你说什嘛?!”
宿遗祯:“痛啊!你摔得我好痛!为什么要摔我?!”
杜若:“你都要自杀了我摔你一下还有什么大不了的吗?吼什么吼?!”
宿遗祯:“是你在吼!”
杜若:“你也在吼!”
“......”宿遗祯暗骂,他妈的!
他爬起来接着走,换了个方向朝苍铘宫的大门走去,那是他第一次和狐狸同寝的地方,他们曾一起睡在狭窄又冰冷的棺材里,但狐狸的温度一直抚慰着他,叫他那颗远道而来的孤心在睡梦中不那么忐忑。
他“咣当”一声踹开了苍铘宫的大门,他沿着当初和狐狸一起走过的路重走一遍。他又踹开那间客房的门,把狐狸蹦跶过的地方逐一抚摸。
床榻,桌案,宿遗祯的肩。
原来狐狸一共也没蹦跶过几个地方啊。宿遗祯苦涩地想。
他离开了客房就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狐狸出门的时候他不常跟着,他只等着那只没良心的狐狸自己回来。往厨房吧,他扶着墙往厨房的方向走,毕竟能让狐狸想他的也只有他拿手的美味了。
杜若一言不发地跟在后头,他看得出来宿遗祯这次是真伤心了,他不会安慰人。
宿遗祯推开了厨房的门,当初替狐狸剥过虾的桌上早已没了任何酱料痕迹,就算有,也只会是冰冷的腥。这厨房曾经是他和狐狸的秘密基地,而今却只叫他空留相思回忆,倒不如趁早离开。
宿遗祯转身就走,把最后半坛酒通通倒进胃里。
他把酒坛子摔在了墙上,是那条“碧溪湖”旁边的弟子居,是贺稚他们发现他和狐狸深夜钓虾的地方。他恍惚着翻上了弟子居的院墙,又从墙头翻上了屋顶,握紧双拳狠狠一砸便把圆瓦屋顶砸出个大洞,他自己也顺着洞口掉了进去。
杜若在关键时刻抓住了他的衣袍,但那衣袍承载不住宿遗祯的重量,“嗤啦”一声被撕烂后衣袍的主人还是摔到了地上。杜若跳进屋内拉起他就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喊:“你能不能别这样啊,你这样闹是要出事的呀!你不开心就离开这里行不行?咱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咱们带着畅言还回到山居去,当初种菜挑水砍柴的日子不也挺好的吗,不闹了行不行?!”
“挑水,砍柴,种菜......”宿遗祯伤心道,“好是好,可是那里没有风荷。”
杜若气极,朝他脸上猛甩了一拳:“你清醒些吧!那个风荷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叫你这样不顾一切?他不属于你,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宿遗祯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他坐在地上痛苦地想,风荷他到底属于谁?难道他就属于苍铘那个老妖精吗?
他十指插进发间,把脸整个埋在了黑暗里,喃喃道:“你不明白,你才不明白,我从来没爱过别人,也没被别人爱过......风荷他对我好,他不喜欢说,但他变成了狐狸之后就会把对我的好都表达出来,别人不懂,我却懂,只有我懂他的好。”
杜若哭得更凶了,摇晃着他嚎道:“大佬啊,我是不懂什么情啊爱啊的,我只知道他拒绝你了,你一个人再努力又有什么用?能不能别疯了,能不能别闹了?我们走吧,跟我和畅言一起走吧!”
走?
宿遗祯咀嚼着这个字,直到把汁水吞尽嚼成了渣,才后知后觉地品味出来其中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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