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数进门,与东方猫把他搀扶起坐在椅子上。之后,递上一杯水。
尤问约无力地接过,然后喝下。
阎数说:“要烟么?”
尤问约虚弱地摇摇头:“不了,我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东方猫蹲下,尤问约爬上他的背。阎数送他们出门,说:“好好歇息,两天后我找你。”
尤问约说:“好。”
于是,东方猫背着人,跳出了阎数的家,然后穿越华界南市,朝法租界去家里去。背后的人,不一会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若是以前,尤问约不必出门。这一次,为了不让大哥知道,他借了阎数的家。总算,他再一次熬了过去。
大半夜,一路上,人影阑珊。连夜拉车的黄包车伙计,也只守在通宵达旦的酒楼与游乐场门前。
背着身后的人靠近尤家时,便看到未睡的少女提着一盏红灯笼在等人回家。
看到东方猫背着二哥回来,尤问珠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活下来了。
于是,打开门。东方猫猫着脚,无声无息地把尤问约送回了他房中,之后来了尤家回隔壁。房里,尤问珠给二哥盖好薄被后,才回自己房间睡觉。
待到家里安静下来,后院的主厢房,出来一人。这人,走进了尤问约的房间。他点上蜡烛,然后走到床边看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人。
尤问声坐到床边,他伸手拂去尤问约额头上的头发。之后,摸到了床底上的暗格里,拿出了烟斗和鸦片。
他果然,在吸鸦片。
有时,尤问约身上,萦绕着鸦片烟的味道,这股味道虽然不强,但却让他记在了心里。现如今看来,他真的在抽鸦片。
他这副身体,是不是吸食鸦片垮掉的?
今晚,他又去了哪里?妹妹又为什么担心?
你们既然不愿说,那就由我这当哥哥的,好好查一查自家人了。
尤问约翻身抱着被子睡到天亮,他醒来时,大哥去了新世界游乐场,妹妹去了上学。家里,只剩下他、乌婆婆,还有树上的一群乌鸦。
乌婆婆说,小姐亲手给他做了早饭。尤问约洗漱后,看着一大碗粥,好几个大面包还有一只炖鸡,便张口大吃起来。
吃完东西后,便拿起今天的报纸,躺到了后院树下的躺椅上。
阳光穿过树叶,照到他身上。有大胆的乌鸦,飞下来落在椅子的扶手上。
尤问约拿着报纸看,他看到,自假药的事情泄露后,那个叫做周树人的先生,又在报纸上写了讽刺文章。
他是这么说的——
“……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学医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强健,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
这位先生,似早已看透了一切,他所说所写,令人感到钦佩。
接着往下看,还是有关传得沸沸扬扬的假药案。有位《申报》记者不信邪,以身试假药,结果承受不住药效,人心崩坏,彻底鬼变。最后,被当场击毙。
看到这里时,尤问约不禁说:“愚不可及。”
可是,人都是有好奇心,有冒险精神。有时候,明知道不能这么做,却还是大胆去一试。至于结果,有人还有后悔的机会,有些人,却后悔的机会也没有了。
看完报纸,尤问约又犯困,在他闭上眼的时候,乌鸦全部从枝头落下,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一下,变成招乌鸦的死人似的。
晚上时,长兄和小妹如约回家。东方猫似协助阎数办案,人没有回来。尤问声回来后,并没有问鸦片的事情。
就这么的,尤问约歇息了两人。直到第三天,他穿上巡捕制服,与东方猫到中央捕房。二楼探长室里,阎数把调查结果尽数告知。
高君芳背后的人,很大可能是卢玉堂。
卢玉堂少年学过医,父亲在南京任文官,家境一般。两年前,他从南京府来到上海滩,开了一家药房。最近,他发了横财,享受着奢靡的生活。
尤问约手指轻轻蹭着下唇:“如果是他,真要抓他,至少要找到他造假药的地方。”这条蛇,也只打了一寸。最终问题,也没能解决。
阎数说:“或许,能从高君芳身上下手。”
尤问约一笑:“说不定,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根本不存在前后。那个女人,可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啊。”
东方猫好奇地说:“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露出马脚呢?”
尤问约说:“很简单。”
阎数问:“什么办法?”
尤问约说:“让大哥出面与他们合作。”
这种把自己兄弟扯进来利用,他一点负罪感也没有。现在,尤问声在上海滩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谁都想与他交好。就是环姨的丈夫,道上的大佬杜庸,最近也频繁前往新世界。
这虽然是他猜测的,但却是有根据去推测的。
上海滩里的江湖事,今天你还坐在位上,明天说不定就被手下的人斩下马。尤问声虽然是个新人,但小看新人,可会吃亏的。
没看到,经润对他惟命是从,爱新觉罗·奕侗也成为了他手下么?因此,只有傻子才会相信,他那个大哥,是个斯文的草包书生。
于是,尤问约和东方猫换上便装,与阎数坐上电车前往公共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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