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仙长不由得愣在那里,心里无声唤道:飞光?
他往前走了半步,脚下差点绊了一跤,人刚站稳,就伸长了手,隔了数寸,捧在鸟蛋下,生怕它跌落在地。
他初始如同哑了,急得额角青筋鼓起,仍说不出一个字。后来又似银瓶迸裂,人突然得了声音,一迭声地追问道:“我常常唱些俚曲,我……我也常常同你说话,为何今日不一样了?”
“我方才做了什么,方才哪一桩事是做对了的?”
“飞光,你教教我,你教了我,我往后便知道了。”
他如此颠来倒去,说了好一阵,于极忘怀处,莫名挤出一句:“不肯说……也没事。飞光,你、你又变好看了些。”
那鸟蛋似乎听得懂几分人语,听了这话,居然恼得停在喻炎面前,冲着他乱扇了一通小翅,扇得喻仙长额前几缕乱发被翼风拂起,随后才缓缓朝高处飞去。
喻炎痒得眨了眨眼,伸手拨开额发,定睛看时,正看到那枚鸟蛋张开小翅,断然朝那道青光屏障撞去。
喻炎在这短短一霎那吓得变了脸色,几乎跪倒在屏障跟前——
好在飞光不曾损伤半分!
只见蛋身碰触之处,一如投石入水,青光阵法上不住地有涟漪荡开,慢慢形成一个一人通行的大洞,洞后恰好露出一条登山小径。
而那枚飞光分神所化的生翼小蛋,就悬停在洞心处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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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炎心神微微一荡,自是快步跟了上去。
而后有大半个时辰,玉色鸟蛋嗡嗡振翅飞向何处,喻仙长就紧随而上。
只是他嘴里总闲不住,除非有万霞山弟子巡山经过,他才会暂且噤声,稍稍遮掩一番行迹。
于是一路走来,就见喻仙长一个人春风满面,接连问道:“飞光,你是带我去见……见你?”
“飞光为何会挑这个时候同我见面,总不会是因为我心里难受?毕竟我这几年来,比今日难受的时候多啦。”
“我想来想去,也不像是闭生死关,久久不能见面的缘故。”
“要是久别离就能一聚,咱们四五年前就该见一见了。”
他如此追问了好一阵,又心猿意马,自问自答,自己想了不少缘由。
等人循着鸟蛋,贸然登上一条花蹊山径,就见狭路一旁是百丈深崖;另一旁则是繁花高壁,一根根张牙舞爪的拦路花枝竞相怒放,直开到遮去望眼。
那鸟蛋眨眼间就顺着繁花缝隙,自如地钻了进去,一路忽高忽低穿花拂叶,扇扇翅膀就去得远了。
留下喻仙长一个人,在后头急出一身热汗,话也忘了说,只顾着追它,直到接连踩落了几块碎石,这才稍稍走慢了两分。
他白着一张俊脸,敛声屏气,一步步在这险道上挪着,时不时以手分花,而后忽然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忽然想到,会不会是你这缕分神伤得过重,到了该回去的时候?飞光,是我猜的这个缘故吗,你是想先回到你身上,把伤养好,顺带捎上我?”
他问得这般认真,依旧没有人答他。
好在那袖珍鸟蛋发现人不见了,奋力扇着翅,再度从远处绕了回来,壳上粘着几瓣飞花碎叶,悬停在喻炎颊边。直到喻炎喘匀了气,振奋精神跟了上来,它才继续往前方飞去。
这条路走到尽头,喻炎便来到了一个隐蔽山洞跟前。
那洞口处隐约可见阵法法光,想来是布有数层威力浩大的防护阵法。洞中极黑,令人看不清洞宽几丈,深有几许,只听得洞里风声呜咽,浩瀚声势像是整座山体凿空,里头藏兵数万,正擂鼓摇旗一般。
喻炎一看之下,忍不住提点了句:“飞光,这里也有阵法。”
那鸟蛋却视这同源阵术如无物,往后倒飞数丈,用力一扇小翼,就披着青莹莹碎光,一头扎进洞中。
洞口防护阵法被它撞得消弭了片刻,喻仙长也猜到时机难得,匆匆招来数道轻身诀,趁着破阵的一瞬,也往洞中纵身一跃。人紧随暗处那一点青光,像一片飞旋落叶,缓缓往深处沉去。
如此下坠了半炷香的工夫,他一双脚总算落了地。
周围水声泠泠,凉风沾衣即湿,似乎已到了水源汇聚之处,有条条暗河经过。
喻仙长不由得揉了揉眼睛,想认真看看洞中境况。
他原本迟迟看不真切,直到那鸟蛋忽然落到他肩头,郑重展开一双氤氲青辉化作的小翅,照得喻炎四周微亮。
借着这点微弱青芒,喻炎总算看清自己所处的这一方偌大水洞。只见得八方暗河奔流至此,将洞底泥沙尽数淹没,只留下他脚下的石台,和一行可供一人行走的水中石桩。
石柱两侧逝水奔流,扬起碧波白浪,最终在水洞尽头,聚作了一池碧色深潭。任暗河来势喧嚣,如何翻滚着注入潭中,那潭水水面依旧如一整块巨型翡翠,不见半点涟漪。
在这无光之地,潭水正中,更引人注目的却是一株水中巨树,树冠茂密有若小山,生苔老枝垂须入水。
一眼望去,潭中水似酿玉为酒,水中树如琢玉成枝,这已是极难得的美景。
然而离水面最近的一根斜枝上,还有如玉仙君坐在上头。
那人长睫紧闭,穿着全副的霞衣羽袖,坐在烟水云岚里,满头青丝散入水中。
喻仙长忽然想起一首昳丽小诗,说得极像是此人的相貌,诗中依稀写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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