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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如此劝罢,遥遥跟在身后的一众弟子都慌得变了脸色,半数在惊诧这名弟子颠倒黑白,半数是先前就参与了商议,只畏惧飞光识破。
飞光仙君亦是有些错愕,脚下一顿,在原处垂眸袖手而立,人细细想了片刻,才极轻地问:“我若不愿呢?”
他这一问,自把提议的弟子惊出一身冷汗,冲飞光长躬告罪道:“一切以仙君心意为准,弟子不过随口一提。”
可再行数十步,那弟子复道:“只是闭生死关着实凶险,仙君不妨多赠下几样庇体护身、清心明智的法宝,也好叫老祖安稳渡过这一劫。”
其余弟子听到此处,见飞光仙君还非发作,已发现这位仙君神仙手眼、菩萨心肠的传闻不假,一时间纷纷放下心头大石,跟着为首的弟子一道作揖相求起来。
众人此时所求之事,原本也在情理当中。
飞光既然答应同闭生死关,若有凶险之处,自然打算回护一二。
然而古怪的是,此时此刻,他重新细想此事,偏觉躁闷得很——
同样是结契,与他结契的另外一人,储物戒中除去杂花乱石、劣酒壶杯,便空空如也,那人恐怕从未要过什么馈赠。
他附在那人身上,不过短短数刻,就挨了许多冷眼……那人恐怕也从未受过自己的护持。
他既然还未看顾过他的……他的道侣,既然还未给过想给的人,如今为何要给呢?
飞光杂念既起,在参透此事之前,闲人纵有诸般请求,他只闭口不语。
那为首弟子费劲口舌,足足聒噪了一路,眼见着万霞山主殿近在眼前,这才悻悻作罢,领着其余的弟子拱手告退。
飞光径自踏入主殿,就见那万霞山老祖,正孤身一人,立在三清供台前。
那老祖四五年前焚香祷祝之时,风仪尚称卓然,一眼可知年少时皮相冠绝于世。
如今不过短短数年,已是身量清减,须发枯白,一具枯槁之体骨立形销。
那人听得飞光步履声,回过头来,先笑问了一句:“方才那一行人,已是我万霞山年轻一辈当中的翘楚。飞光,平心而论,以为如何?”
飞光仙君忍不住微微蹙眉。
那人一望便知,摇头笑道:“心性、手段、修为、眼界、格局,都无一处可观。不如何,对吗?”
飞光仙君听得微垂了眸,就事论事劝道:“观你气色,那天人五衰之相又重了几分。近来还是专心突破进境,切莫多忧多想。”
老祖先叹后笑,朝他摆了摆手,只道:“这些小辈谋划之事,我也听到过些许风声。你莫听他们胡言,你我所结,确是最上等的御兽法门,只求神识维系,不求血脉桎梏,只当是修仙大道上,缔结了一名良师益友。”
“你我当日能结成上等契约,可知彼此志向相投,性情相似,我之烦恼,你自清楚。你看我近千载寿数,见过人间世情不知凡几,万霞山凭我之力,凭你之来,已为玄门第一大宗。我原本也活得够了。”
他顿了顿,神色忽然萧索了几分,更显出暮气沉沉之色,轻轻叹道:“但我总也在想,若我当真突破不成,如今这些弟子,哪一人能担得起宗门基业。飞光,你以为呢?”
飞光镇守万霞山数年,与这人不说是知己,也算是老友,听他如今句句不离生死大事,不由诚心劝了一句:“你还是安心突破为上。你所修之道,一合你平生行事,二得天道眷顾,前些关头还一度有所参悟,一旦突破,就能再延两千年的寿数,换骨脱胎,名列地仙……为何要这般心灰意冷呢?”
那老祖听得又是一阵叹息,从供台桌上取了三支线香,以法诀点燃,扇去明火,诚心插在香炉上,拜了几拜,复道:“正是那次参悟,我忽然发现,我证不了自己的道了。飞光,不如我同你说上一说?若是你也开解不了,你我便无须耗费心力,去闭什么生死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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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光自然道:“你说。”
那老祖于是冲着案上飞烟香炉、三清泥塑,将心结从头理了一遍:“《清静经》中曾言:‘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飞光想必也清楚,我等人修来参悟这无形、无情、无名之物,便如盲人摸象,不过是各有所感,各执一词,各证其道。能证得圆融,进境便势如破竹。”
“在我初入玄门时,世间尚有天纵奇才,能将身旁三尺设为领域,更改领域内的法则,这等人物,都是极年少时,就定下了终身所证之道。于是便有贤德圣人点拨世间:越早定下终身之道,登天之路走得越远;心中无道,甚至半途改弦更张的,往往道途不永。”
“比起碧霞仙宗、天命儒门的同修,我一路进境尚算顺遂,四百岁已踏入元婴。我便照着前贤之言,早早立下大志——天有天道,人有人道,天道可运转日月,人道理应也有秩序规章。世上既是末法时代,令强者不强,弱者离乱,仙途名存实亡,我愿重修人之秩序,也免去后人修行的些许磨难。”
飞光听到此处,不由附和了一句:“我初初听你提及,便觉此道极好。”
老祖只无奈叹道:“唉,我原本也是如此以为。再往后修行,我便借着万霞山这点虚名,广邀当世大宗大派,每逢甲子之年,轮流为天下修士开启宗门内一两处秘境洞府,叫天下人皆有寻宝试炼的机缘,各大宗门皆有天道气运的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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