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园赶春忙去了,估计也得清明才能回来。难得安静。
江舟君躺床上后,吩咐阿伏:去,送送白大夫。
白士杰把蝙蝠缠枝雕花楠木轮椅放到斑竹福字床尾,欲把福字金钩上的柠檬黄百花湖罗帐子放下来,见他摇摇头,便没继续。明天我给你带吃的来,你晚上吃这些东西,总不易消化。
他把阿伏盖到他脖子的秋香色团鹅舞阳锦被推到胸口,手放到米黄银杏枕上惬意地搁着头,盯着他的脸,狭长的凤眼,黑目似漆,配上秀气的眉毛真是俊采飞扬,□□的鼻子使他看起来更显俊朗,薄薄的双唇因为总是认真诊脉习惯抿成一条直线,放松的时候,唇角会微微翘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隐在一张白皙的脸庞上。梅花式填漆圆桌上放着的银质狮子香炉的苏合香烟袅袅升起,略过他修长的身体,乌黑的一撮发丝凌乱地洒在肩膀上,他朦胧的笑,像是另一个人,自己肯定是累了,江舟君迅速地扯着被子翻过身去,过猛的动作牵动腿上的筋骨,痛意涌上纤弱的大脑神经,谁晓得精通医术的白大少爷会不会在里面投毒!
白士杰随阿伏走到门口,头也不回道:当然会下毒,而且,要毒的你生龙活虎的才好!
江舟君艰难地翻来覆去,越发觉得不舒服,便踢开被子,索性坐了起来,看着悬着的红缨帘珠子发呆,无奈脑袋乱得一团糟,胸闷得紧。
阿伏推开门进来,就看到他家少爷怏怏不乐地坐在床头,嘿嘿地从胸口里拿出一件东西摊开在手心,少爷,你看,这是什么?是白大夫托我送给你的。见他不接,便强意塞到他的手上,重新帮他盖回被子,少爷,这是人家好意送的,你就收下吧,再说,你不也是挺喜欢的吗?
江舟君又掀开被子,阿伏又扯回来盖上,再掀,再盖,再盖,再掀,这一次,阿伏紧紧攥住被子不松手,少爷,你这是干嘛呢?小心你冻坏身子,回头老爷又得责怪我了。
我要喝红豆马蹄仙羹。
阿伏无奈地松开手,清秀的眉眼微微舒展,嘟起的红润小嘴咧开来,早说嘛,我去厨房热热。
不用,就要凉的。看到阿伏疏淡的眉毛又紧聚在一块,他解释说:这天气搅得人不安生,喝着缓缓。看他出去了,便细细观看这几块翡翠玉石,质地细腻,柔和,闪烁着晶莹的蜡质光泽,温润而泽。雕画手法精巧,蝙蝠抱桃、携葡萄、咬珍珠展翅欲飞的情状栩栩如生,可爱有趣。扭藤编辫串珠红绳把九块玉石串结并联在一起,上端打了个结实的桃花飞天结。还真是不错!江舟君就着从灯笼里散发出的淡白的光观察说道。
喝完凉羹,照顾着他躺下把被子掖好,阿伏捧着空空的青花碗叮嘱他:您就安分点地睡觉吧,要不,我今晚就在这里陪您一起睡?
滚!朱唇轻启,温柔地吐出一个不雅的字眼。
那个,少爷阿伏还站在那里,犹豫地看着他,小柔和阿六是不是您说的那样?
看着他努力克制的焦急的表情,江舟君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难得,有点苍白的脸浮现浅浅的笑意,嗯。阿伏小小的眼睛蓦然睁大,难以掩饰的惊讶受伤失望的表情出现在平时老是嬉皮笑脸的脸上,连晚安都没道就走了。他很是舒畅地呼出一口气,叫你平时那么嘚瑟!
窗外雨滴滴下的有点大了,屋檐上的水线不间断地流下来,兴许是被风吹斜了方向,一些水珠洒到了栏杆和窗户上,不时响起的水珠落地声令他睡意全无,他烦躁地把枕头推到里面去,却触到一个冰冰凉的东西,像冰一样的冷意传到他在被子里捂暖的手,瞬间清醒,腿又开始泛疼起来了。他摸黑伸手把悬挂在床头柱的金线红绣香囊拉下来,把这个碰着很凉却烫手的玉佩放进去,正欲放好,腰部却搁到刚才的一组玉石,想了想,他又解开香囊,一同放进去,束好,放进床头最里面的床夹板方洞里。那是他以前藏银子的地方。无言地张开眼看着内帐上面,似有无数只蚊子在上方盘旋回绕,如同他此时的脑袋一样。
外面的雨停了,雨声渐小,他想,明天,又是潮湿的一天。
因这雨的洗涤,一向浓郁的牡丹、郁金香、桂花的花香味也变得清甜起来了,露珠晶莹剔透,心里面都藏着一个个纯净的小世界。
江少甫一早起来,就看到他的三弟在花坛前玩弄昨晚夜雨残余在花叶上的颗颗水珠。他一身葱青银竹交领直裰,系着湖蓝色绶带,砖灰色云纹蔽膝,踩在杏黄轮椅踩踏上一双玄青紫底小彩靴。眉如刀削,眼如桃花,眸清似水,鼻挺若削,唇润与脂,真是玉容胜于佳人,美貌优于才子。只是脸色略苍白,与头上银丝束起的青丝一衬,更觉脸上血色近无。他还没恢复过来吗?他盯着眼前的积着的一滩水渍,里面映出了一个身着黛紫金丝白狐袍服,圆腰系着三彩丝攒珠结长穗的宫绦,脚上一双厚底蓝缎鞋,戴绸蓝立冠的头发已渗出几缕银丝的中年发福男人,他对着洼水里的倒影叹了口气,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过得这么快,他的三弟,他的儿子,都已长这么大了。地上的水似乎感有所动,微微皱起一层水纹。
江舟君的双手湿透了,卷至肘上的宽大袍袖也浸湿了一块,他看看身上的衣服,觉得自己太过无聊了,竟然玩这种东西,幸好湿到的不是腿上的布,要不得让人误会了。甩开手上的水,放下袖子,忽然一件黑色披风搭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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