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晚一梦,他似乎已经跟眼前这位女子的灵魂合而为一了。他没有经过那些刻骨铭心的事件,却能够明白她的多年沉淀下来的相思。说到底,她只是位歌女,大难临头,没人愿意带她走,只有他把她当做红颜知己,却也不能带她走。
她把油纸伞收起来,捧在手心,梨花带雨:“而这位美人,又是否真的怕受累,宁可将感情冰封,也不愿追随爱人漂泊天涯?”
这是个疑问句,她没有给出答案。
但是这个答案,却早已在两人心中明了。
来找自己的“人”,多半都是让自己帮他们去寻人的。影是为了寅卯,公文正是为了段方简...别鸣想了想,还是问道:“要我帮你找找他吗?”
“那时的梦多么美丽,连惆怅和遗憾都是浪漫的。”她摇了摇头,“此后,一对曾经海誓山盟的爱人,携着悲痛,奔赴各自的宿命,又被辗转的流年,弄得下落不明。”顿了一下,又道:“一生很短,一生又很长。几十年倏然而过,却凝聚无数日月风霜...从前的事,记得的不是很多,却也未敢轻易忘却。”
“你不想找到他问清楚,为什么不肯带你一起走吗?”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个谜,而我宁愿他们带着谜底离开,也不希望他们将自己的一生,袒露在世间,让世人看得明明白白。不去拆穿别人的秘密,乃是慈悲,留下无尽的想象,则是宽容。”
女子再一次消失了。
别鸣始终不明白,她来找自己的意义是什么。直到现在,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来历,以及关于她心上人的一切。她好像就是为了说这些话,才来这里的,不为了谁,只为自己。
今天,也是茂十一不在身边的一天。
别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去洗漱,离开空荡又压抑的房间。夏目狸舟坐在客厅旁边的阳台上读书,身侧的小桌子上泡着一壶花茶,是他曾送给自己的盐渍樱花。
简简单单地吃过早餐,别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了一阵呆,然后打开了电视,为了不打扰读书的夏目狸舟,而把音量调成了一格。没什么特别想看的,于是找了一部离开城市、回归自然,与三五好友谈天煮饭的综艺。
这一切都怪茂十一。
他强行把自己从二楼的小黑屋里拖了出来,强迫自己与他一起吃早饭、吃午饭、吃完饭,强迫自己早睡早起,强迫自己接受阳光与月光...
他已经没有办法回归自己原来的生活方式了。
大家不是都说“谁污染,谁治理。谁开发,谁保护”吗?为什么茂十一将自己拖离了曾经的生活后,就又离开自己了他只享受主宰一切的权利,而不在乎从此之后给人造成的困扰吗?
“有人在路口守望,是为了等待,一个可以相随的身影,慰藉孤独的灵魂。”
我在路口守望,也是为了等待。因为孤独而等待,等待那个可以相随的身影,等待到那个身影后便与之相随。而不是因为等待而孤独,不是为了慰藉孤独而等待,是为了那抹身影而等待,是为了他最终会来到我身边,而等待。
不然,我的等待,将没有任何意义。
等待的过程,臃肿而无聊。可我在等待。
别鸣看着节目开始觉得困了,可他不想回房间去,就像曾经他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房间一样偏执。也许茂十一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自己会为他开门的。他想成为茂十一回到家后第一眼看到的人。
再次醒来的时候,别鸣是躺在自己床上的。睁开眼睛,他发现他和茂十一的房间变成了一个长满了荷花的池塘。他能听到潺潺的水声,能看到荷叶下的鲤鱼。
那个女子坐在床边,精致小巧的布鞋放在床上,挽起了裤子,双脚泡在池塘水里,她笑得很开心,手中依然打着那扇油纸伞。
别鸣问:“你不想去找他吗?”
她回答:“残荷不需要我们用任何方式来哀悼它的华年,因为只有湖水,才给得起它想要的永远。”
“我想去找他。”
“人活着只有一世,既来到人间,就该尝尽爱恨情怨,方不负这仅有的一次生命。”她的眼睛看着房中一池碧水,油纸伞已收好放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鱼食,她挥洒、她欢笑,天真无邪似初出深闺的女娃娃,“这是生长闲情的江南呵,仿佛只要一阵微雨,便可撩人情思;一片落花,便可催人泪下;一个音符,足以长出相思。”
别鸣摇了摇头,他开始不喜欢这个女子了。
因为那个梦,别鸣觉得她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她,所以坚定不移地跟随者她的脚步走在相思的道路上。可是现在他对她越来越不耐烦,为什么,为什么当时没有紧紧地跟随他就算他不愿,又碍到自己什么事儿了?
如果我是当时的你,不管他愿不愿意带我去过贫穷难捱的生活,我都会不管不顾地跟着他。他去哪儿,我去哪儿。他不待见我也没关系,我待见我自己。
能得我喜欢的人,我天涯海角,也想跟着他。
虽然自己也挺怂的,一遇到事情能想到的就是向茂十一求救。可是没办法啊,这是茂十一自己强行从外面挤到自己世界中来的,要让他从自己认定了的世界里断舍离,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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