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旻躺在船尾,斜撑着身子,睡意约是清醒大半了,可他仍是困慵着不肯动。水边蒹葭串起的碧叶扫过他头顶,带着晨曦里特有的露水沁进他的发里,穿过他脖颈,再流进他的心田。
一样的滋味,久违的熟悉让他想起了从前那个亦幻亦真的场景。
容不得秦旻多想,公孙宴就施施然开口了,他仍是没有走近,面目淡淡地望着船尾晕皱的水纹罗圈,除了他始终蹙起的横眉。
你也和我一位故人很像,很多地方很像,几乎要叫人分不清楚了。
比如眯眼打量,比如时而犯懒。
可你终究不是他。
在苦海中周转奔波了两世,那人终究还是撒手而去了,留下了生生世世个与他相仿甚至以假乱真,但,终归不再会是他的人。
船到岸头,话也正巧说尽。公孙宴催促了一声,笑骂一句懒汉,先踏上了岸汀。
岸上郁郁青青,翠玉丝绦如在河边忙于浣洗的女子才结好的发辫,因风而动,绿涛阵阵。
洛阳有一女子,闺名芙蓉,手植天下名花,凡经她手的,半死者重生,生者更具姿态。据我所知,她手里的一盆牡丹动辄千金。
公孙宴在幽径中穿行,身后紧紧跟着秦旻。秦旻仰头看着步履匆匆的他,也不忘搭腔一句:慎瑕,你说的芙蓉我听说过,前朝七王爷秦绰川的枕边人中一。说来也巧,王爷姓秦,我也强安了个秦姓,指不定我上辈子还是他远亲。
前头的公孙宴走走终能停下,这个时节正是柳絮扬天时候,轻软的废话裹挟着簇簇沾衣黏人的柳花,见缝插针似的寻一处安生地停留。他脚步一停,顽劣的花絮就迎面袭来,是阵和煦春风将它们带至人前。
阿旻,你方才说化作缕缕春风也是件幸事?公孙宴微微侧了脸,声音低沉,宛如箫声低泣,千回百转,躲不过一个哀字。不等秦旻作答,他便又昂头大步走起,自言自语道:化归春风,仍是红尘人。
秦旻被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悲戚弄得期期艾艾,要他选择,他情愿和那个很难接近却能时时带笑的慎瑕比肩而行。
他吸了吸鼻子,迈步跟上。
穿过这条绿林幽径,秦旻公孙宴二人就吓到芳华闹市里,此地正是洛阳。
街上竟是人影,真当是摩肩接踵,走起路来要一步一个小心。秦旻新奇地张望着,他来过洛阳,不过那都是儿时来踏青的事儿了,而今再见的洛阳,可谓是天翻地覆之变。他一踏进这座城的时候,就闻到一股芬馥的花香,扫尽身上杂念,涤荡得人只剩开怀的享受。
今儿个是四月初一。两人被奋勇的人群挤得够呛,公孙宴在寸步难行间又扯了扯秦旻的袖筒,他微微侧头解释道,四月初一洛阳有场牡丹会,家家户户还有四海之内的惜花爱花之人都会前来,我们算是赶上好日子了。人多易冲散,咱们走近些。
秦旻闻言靠了过去,与公孙宴的距离,也不过是两层布料之隔,他眯眼望着远处金灿灿的五个大字,勉强在人来人往间抽出了一条胳膊,遥指问道:可是都聚在了前头的那个洛阳春里楼?
公孙宴颔首,他抿嘴笑得心满意足,再道:不错,前头的洛阳春里摆了各种稀奇品种,说不定咱俩还能有幸见到我才和你提到的经由芙蓉栽培的好花,也不知这群后人能再养的如何了。
人头攒动,各方而至的人削尖了脑袋也要拔个头筹先挤进小楼里一睹为快。秦旻二人走走停停又倒退几步,好不容易挤到楼前,他们二人被拦在楼外,还能隐约听见楼内人啧啧称奇的惊叹之声。
虽然等的叫人心焦,不过这也不失为个好法子。既能叫来者皆能赏之,也不至于人杂声嘈扰了玩兴。
秦旻话音刚落,身旁的蓝衫男子就接过了话头。看他气度非凡,光是窄袖边沿这种鲜少被人惦记的地方也细致地细致拿几圈金丝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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