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丢至一边,又重新铺开另一张。他揽起袖筒,露出那条毛骨悚然的右臂,没有一丝余肉,一层干皮紧紧吸着骨架。他抬眼望着已经看傻了的秦旻,张着他好比血盆大口的嘴道:我和公孙宴以前一起摆过摊画画,一些画工巧技还是他提点我的。
怪不得慎瑕这么懂画,原来是内行。秦旻轻声嘀咕。
书生重新起头,仍旧是那幅阴风怒号的老旧石桥,他刻画入微,着迷的神色一时让秦旻不好意思开头。
倒是书生自己抹了把额头被烈日蒸出来的汗,抽空道:画中这地方是我公孙宴第一次碰面的地方,我永生永世不会忘记。
他这话一出,语气之斩钉截铁加上画风之诡异刁钻让秦旻难以不往二人曾有过节上靠拢。秦旻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心思,劝道:慎瑕并非你心里想的那般,兄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书生听罢,莞尔而笑,这么浅浅一笑似要费劲他气力要他折腰。书生古怪地道:我是说,我喜欢公孙宴。
啊、啊?
我喜欢公孙宴,这也是为什么我刚刚会帮你。书生煞有介事地将笔一收,寥寥几句话间,他竟能将一幅画稿完工。
要么是已经熟能生巧,要么这书生懂些歪门邪道的法术。
秦旻自打撞鬼之后,满脑子都是些鬼神论。他心里是好奇的,好奇公孙宴和这个不明来路的怪书生究竟在什么地方初遇,又究竟怎会让怪书生对他暗生绮念。
他探着脖子近了近。书生大方地架好纸镇任他品鉴。画布上的旧石桥比起适才的一幅阴风鬼影更甚,四周均是洒上浓墨,唯独那方石桥上有些微的亮色,而这亮色就是书生的留白。石桥上隐约可见两个纤长的身影,不消多说,二人便是公孙宴与面前的怪书生。人形被书生用水墨粗粗盖了过去,仅能靠秦旻的猜度,二人许是在桥上望月谈心,或是聊风月。
依公孙宴的气度,光是聊聊风月,也能让人叹服。书生若是因此情生,似也说的通。
桥下的朦胧月色过稀,书生也未将笔墨着重其上,只是用笔毫取了些朱色,点出了簇簇红花来。
偏偏,秦旻的注意被引到了这上头来。他捏着下巴,歪头询问:这是红药?
非也。这花少见,我说出品种来你也不一定听过。
秦旻觉得有理,笑而颔首。这簇花他与它面面相觑良久,但依旧不敢肯定,这画法我觉得很眼熟,但说不上在哪里见过。
红粉孩儿面,朵朵桃夭就像是盗抹了娘亲妆前胭脂的女娃娃,定要用研细的朱粉。
这条金科玉律似乎打从秦旻记事以来就在他脑子里打转。
书生像是通晓读心术一般,说出来的话和秦旻心中所想几乎无出入。秦旻傻眼,讷在原地不动,只听着怪书生道:白花如处子,红花如顽童。要想画好桃花其实并不难,就揣摩着娃娃攀着妆台偷摸娘亲胭脂的模样,红粉孩儿面,定是要用那研细的朱粉,轻轻在笔尖舔上一舔。
书生见秦旻一脸震惊,含笑道:是公孙宴教我的,我便化用到这里。用他的法子画我和他初遇时的红花,多妙的一件事。
秦旻略略回神,发觉和书生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可书生还是乐哉乐哉地端详他的反应,他只得闲扯了一句:你和慎瑕认识多久了?
长到你难以想象。怪书生答得飞快。
又是一阵尴尬,秦旻摸着鼻子想要打道回府。公孙宴是遇不着了,却不知哪来的运气碰见了他从前的画友。
书生瞧出了些苗头,松开卷起的衣袖,慢慢道来:秦兄,我打算要把这幅画送给公孙宴,还请你两天之后还到此地来寻我。
那我就先告辞了。
秦旻走回去一路盘算,猛然发现,怪书生仍是没有告诉他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姓。且公孙宴自今日之前是时刻与他在一起的,想必他乡遇故知这样的戏码公孙宴也分身乏术。
细细思量,后脊发凉。
秦旻不禁打了个哆嗦,恰巧撞上了一同回来的公孙宴与顾敏之。
顾敏之在百步之外就高谈阔论,拉着公孙宴从天上飞禽吹到地上走兽,唾沫星子乱飞。
百步之远的秦旻顿住了脚步,抹了把脸,愤愤地发觉手心里竟干净清爽。不过,让他更愤愤的是一旁的公孙宴,只手负在身后,间或赞同的点头,眼间眉间的笑意怎也退不下去。
慎瑕待自己是如此,待他人亦是如此,本就没有孰轻孰重之分。秦旻讥诮自己一片丹心付明月,明月偏隐薄云中。
幸而自己看上的是个不可高攀的男人,秦旻无力地笑着,那些世俗法令规则,那些门不当户不对,还有自己那些排山倒海似的心痛,也能让自己的歪念趁早断个干净。
幸好啊,幸好。秦旻在二人看见他之前先行转身。
阿旻!
很是不巧,秦旻遇见的异常眼毒的公孙宴。
秦旻暗骂一句该死,甫听到公孙宴的声音,他就无法自持地想起昨晚在后院里公孙宴失神望着火盆时,对他说过的话。
那时的他声音虚得如浮萍断梗折根,秦旻看得出他心里起伏波动,他却佯装坚强。他道:
阿旻,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样的话,秦旻不止听过一遍。
他的爹娘从小就关照他,说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要下田锄地做粗活的人,而他是要高登天子堂的人。爹娘过分的希冀让他的童年过得既幸福又苦不堪言。这点他从未和公孙宴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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