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来地府的时候,那天你押我去阎罗殿的时候,也是和我这么说的。说往事如烟,世事无非就像白云苍狗一样,要我好好准备着入轮回。瞿有成翻了我一个白眼,像是笑话我这么几年都没能更新一番措辞,我记得当时,我也是和余晖那样,对你爱答不理。
瞿有成换了个姿势,双手枕在脑后,舒舒服服地打了个懒腰,我当时就想着,这里这么阴森恐怖,鼻子里全被灌满了血腥臭,眼里看到的不是缺胳膊断腿的残魂,就是一锅又一锅的血汤。所以你嘴里说的那些美好图景,我一概都不信。
我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本来肚里就稀缺这类能言善道的墨水,就只能眼巴巴地盯着他看。我咂咂嘴,险些又要劝他,日子不就是白云苍狗吗。
瞿有成看出了我的尴尬,一把捞过我的肩,笑道:正好余晖让青面接走了,你我就去喝坛百忧解吧。
自那次和瞿有成一起喝过百忧解之后,我也是时隔几十年才愁到以一醉解忧。每每喝酒碰杯我必醉卧奈何桥,望着头顶的血水一滴接一滴地坠到我脑门上,我便总会在昏昏沉沉中想起我第一次遇见瞿有成的景象。
瞿有成在阳间的时候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三十多年的日子过下来竟大部分时候里他是衣穿不愁的。只是他一辈子终结的最后几年里,过得忒潦倒,末了更是重病无人问津,留下个十多岁的儿子就走了。
我从黑白无常手上提过他的时候,他还像个痨病缠身的药罐子一样,哆嗦着身子咳个不停。这一咳,掩嘴的手上就有一滩血。我见他横竖也再死不了了,任由他嘴里的血一汪一汪地咳出来。
瞿有成记的不错,那时我一见他红尘未了的模样就好言劝道:往事如烟,世事无非就像白云苍狗一样。瞿有成你就好好准备着进阎王殿清算自己上一世的功过,然后就再上投胎路吧。
瞿有成突然撤开他捂在嘴上的手,阴凄凄一笑。他一张痨鬼脸,白得和白绫布一样,这么含血一笑,竟比周围的血池都要骇人。
他就着自己染血的手扒上我的胳膊,对了几次才把他无神的眼睛对上我的眼睛。他似了疯似的抓着我的手不放,痴痴傻傻问道:我儿子如何了?
我算是鬼差里最通人情的一个,遇上我也是他的福分。我任由他拽着我的胳膊,自己空出另一只手翻起了簿子,你儿子也是个短命鬼,不过你孙子曾幺就不一样了,长命百岁。
呵呵,都不是我老瞿家的姓氏了,算是我哪门子的子孙。
瞿有成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他欲言又止,却不再多说什么,拖着脚下叮当作响的镣铐,一路咳喘着往阎王殿方向走去。
不做凡人百年,我一个小小鬼差竟也看不太懂瞿有成的心思。
我只知道越是穷困潦倒的人,他们就越是明白我所说的白云苍狗的道理。
我所接触过的那些和瞿有成一样困厄的人,他们一来到阴曹地府里,所做的永远都是为前尘痛哭流涕,只盼望着自己这惨相能赢来下一世用之不竭的荣华富贵。
瞿有成进阎王殿里是不能由我等鬼差陪同的,于是我就独自走到阎王殿的侧门等着他出来。一出侧门,就能看到两边似裹挟着漫天黄沙的黄泉从无垠处滚滚而来。
我搓着手,心想着瞿有成虽然看上去萎靡不振了点,喜欢胡言乱语了点,不过也就只是赶着投胎的众魂魄里不起眼的一个罢了。待我送他走过黄泉路,送他再过奈何桥,喝过了孟婆汤之后,我这阴曹地府的领路人也就从此和他桥归桥、路归路了。
桥归桥,路归路啊。我拣起脚边一块碎脚骨,掂量掂量就投进去了黄泉之中。黄泉下像是藏匿了巨兽,我这一投一掷下去,泉中未起波澜,那块脚骨滚进去被吞得一干二净。
咳咳。鬼差大人,走吧。
瞿有成这痨病身子一咳,我就知道他在我身后了。
我拍去手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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