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挎着包袱,定定心心地守在回府的这条必经之路前,徐徐缓缓地摊开包袱里的东西。其中是几只画笔、一方砚台,还有不可缺的几柄油纸伞。
还缺了些颜色啊。我一个人咕咕哝哝,全靠自言自语来排遣寂寞。我绕到了草丛里,拨下了凤仙花花叶,再揉了一丛青草。
此时恰好马蹄得得而来,隔上老远的我似乎都能听见这些劳顿的马儿粗重的鼻息。我远远地朝路的另一端观望上一眼,尘土飞扬而起,就好似一幅塞北画卷一般。不论是匆匆一顾,还是细细打量,都只能看到与车马齐头并进的扬尘。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那个悠闲坐在马车里的秦七王爷与将会在我接下来短暂的一年阳寿里举足轻重。
卖伞画,卖伞画。我扯着嗓子干吼,伞中一角隅,雨中一天地。
伞中一角隅,雨中一天地。
滚滚红尘而来的车马声,似乎与我毫无兴致的叫卖声成了浑然一体的存在。
伞中一角隅,雨中一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
☆、〖卅陆〗病树前头万木春
伞中一角隅,雨中一世界。
我口中心不在焉地念着想了半日的对仗句,匆忙斜眼瞥着王爷府一行人的动态。
马车愈来愈近,我瞅准时机,在远行而来的锦帔车舆将将要行至我的摊子前时,乘其不备地撑开其中一柄竹骨伞。
赶路的骏马受了惊吓,稳当的马蹄子声当即历乱起来,这骑难以控制的马儿更是高举起前蹄子要向我这方向踢来。明知这秦王爷养出来的马必是生来的烈性子,好尥却不好驯,我倒也不躲不避,一边从容地听着马嘶萧萧,一边认真地拖着伞骨细细观赏,口中还不忘我的对仗句。
伞中一角隅,雨中一世界。
我当时想的明白,若是中了马蹄子一脚能换来与秦王爷亲近的机会,那任它把我踹得两肋断裂,也是不打紧的。只是,我没能想到,除我是抱着视死如归的淡定之外,车舆里的还有一人也是处之泰然。秦王爷坐在车厢里,也不听他发出一声责骂或是惊呼。他在里头一言不发,不禁让我怀疑难不成人间蒸发了?
就在马蹄子还有小半寸就要落在我肩胛骨上这千钧一发之际,府里的马夫赶紧扯紧了马缰,硬是凭一己之力在眨眼间将烈马驯服,牵制住了这匹狂妄的马儿。
小的驭马不精,让王爷受惊了,还望王爷恕罪!费上大工夫稳住烈马的马夫颤颤巍巍地撒开缰绳,他腿里发软地从车前跌落下来,惨白着脸色跪倒在地,话都说不太利索了。
我快意地收回了竹骨伞,暗暗松了一口气,为自己逃过马蹄子一劫而暗自庆幸。我本还想仰直脖子细瞧,哪知才刚探出半个身体就被秦王爷亲信亮出的长剑给逼退回原地。
你是何人!蓄意谋害王爷是受了谁人的指使!
长剑直抵着我脖子,寒意逼人的剑气就此萦绕,我生怕微微一动弹就在这杀人不眨眼的兵器下流血而亡。
兵哥怕是误会了,我不是什么人物,只是来卖伞画的。
卖画?握剑的小哥冷哼道,王府门前岂是你该卖画的地方?!
小哥义愤填膺的很,说罢剑又朝里刺了一分,我脖颈上立马被割出一道长而不浅的口子来,血滚到了前襟上,顿时红得如同路边的啼血杜鹃一般。
横竖是拼了性命了的,成败就在此一举,要做就做得绝些。颈项里的剧痛再次袭来,我咬紧牙关告诫自己。
我心里无底,表面上却强作镇定。我笑着觑了一眼定在我颈中不动的长剑,打趣道:兵哥,王府门前是不是我该摆摊卖画的地方我不清楚,可我还没听人说起过,这条路上不许人卖伞画了?
这位打头阵的小哥吃了一瘪,怒瞪着圆滚滚双目,似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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