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陈行方和雷一达开始固定组队。
卖酒的地方是一个官方便利店的角落,负责人不是一个ai,而是一名店员。店员歪坐在椅子上用通讯带玩游戏,手腕上挂了三个老式钥匙。
陈行方刚刚走近柜台,对方就说话了。
“什么酒,多少?”
“随便什么酒吧。”陈行方手臂搭上了柜台的台面,又收了回来,“度数高点的,一升。”
店员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出了他是第一次。那双眼睛塌在两个眼眶里,像是腐烂发黏的豆皮。店员从椅子上蹭下来,转到后边去给陈行方拿酒,大概一分钟之后,他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东西在盒子里,回去自己打开按量分次喝。”
陈行方拿到酒之后,感到自己的通讯带微震了一下,应该是扣除信用点的通知。
除了这种购买酒精的方式之外,就是到经过相关部门批准经营的酒吧里去喝。那样虽然没有升数限制,但有次数限制。
雷达的行为模式表面上看起来简单,但其实还挺复杂,是一个嵌套模式。也就是说他的表征行为模式之内还嵌套着一个更基础的动因行为模式----表征来说,雷一达的行为符合他所处的社会阶级;动因来说,他是一个绝对的决策者。
他是陈行方见过的最果断、最坚定的人。
那个黑色的袋子里边是一个半透明的塑料盒,打开之后,可以看到一共五小瓶、每瓶200毫升的白酒分装。陈行方骂了一句麻烦,拿出来两瓶用牙咬掉了盖子。天早就完全黑了,他出门时的最后一线夕阳也消失殆尽。街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少,阴沉的天也看不到月亮。陈行方随便挑了一个方向沿着一条路走了很久。这条路离家更远,或是更近?他并不在意。雷一达死的时候,看到的会是什么?他听说庆雅山脉的景色很好。
那五小瓶酒,他一半倒在了沿路的地上,一半倒进了自己的肚子。
肖安跟监查队出来之后,被塞进了一个类似集装箱的车体。他看到自己的通讯带先是跳出红色倒计时提示,然后在倒计时结束后自动关闭了。于是集装箱里只剩下一片黑暗,完全没有任何光亮的黑暗。黑暗中,他不仅辨不出物体,甚至连方向、连上下都变得模糊了。他的感官逐渐迟钝,因此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这一路走了多久。
肖安没有睡着,即使他知道自己应该睡一会儿,积攒力气。可他睁着眼在黑暗中,仿佛是要自证存在一样清醒着。集装箱一路晃晃悠悠,肖安还被晃得吐了一次。呕吐物看不见,可难闻得气味弥散在空气里,最后他竟然也习惯了。
集装箱门被突然打开的时候,肖安因为光线而睁不开眼睛。他头痛欲裂,光却执着得想要钻进他的脑子和身体里。
“靠,这个吐了。太他妈难闻了。”他听到有人说了一句。
他被拖出集装箱,过了一会儿,他才看到自己裤脚上都是自己已经干了的呕吐物的痕迹。肖安神志开始恢复,他抬头左右看了看,不确定是否在这里就能见到常姗提前安排的人。
拖着他右臂的人一巴掌将他的头扇了下去。
“看什么看!头低下去!”
肖安被扇得耳边一阵嗡嗡的响声,一下子天旋地转,险些又要吐出来。可他咬着牙忍住,不想再惹来更多麻烦。
他被拖过了一块平地,然后拖进了一个灰色建筑物,进门之后两边的人松开他,他跌在地上,旁边的人要求他站起来。他站起来之后,左手的通讯带就被熟练地扒掉了,有一个穿着像清洁工的人上来扒掉了他的衣物。清洁工看到呕吐物后只是皱了皱眉,手上的动作并没有丝毫停止。
最后,清洁工递给了他一叠蓝灰色的衣裤。那衣服已经洗得发白、柔软,可能已经被很多人穿过。衣服的前胸后背都贴有反光条,裤子上沿着裤线到裤脚也都有反光条。上衣左胸前缝了一块柔性显示屏,现在上边是他的姓名照片和身份编号。
穿好衣服后,有人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房间:“进那个房间。”
直到这时,肖安才有机会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这里的内部装饰有点像医院,也有点像学校。他往左瞟了一眼,看到旁边是一个ai服务台,刚才将他带进来的人正拿着他的通讯带登记。他换衣服的区域在进门右手边,像是前厅,也像是一个打开的房间。他要进去的房间和换衣服的地方在同一侧,门牌写着“交流室1”,再往前还有三四个类似的房间,尽头是一部电梯。
有人来检查他的衣服,检查没有问题后看了看他的脸。肖安并不抬头,也不与他对视,非常配合。最后,那人递过来了一根发圈。肖安抬手将自己半长的头发束了起来。
然后,他走进了交流室。
基本上刚踏进去,他就走进了投影场。整个房间被投影装饰成了一个类似宣誓台的地方。有人拿着一本书站在旁边示意他走过去。肖安走近对方,站在了宣誓台的中心。那人拿的是一本三年前颁布的联邦宪|法。
拿宪|法的是个短发女人,穿着国家公职人员制服,化了淡妆,天生嘴角有些向下撇,鼻子很小,嘴也很小。这干瘪的女人像是把制服当外壳一样缩在里边。她个子比肖安矮了半头,面对肖安却展现出了一种身处绝对安全制高点的漠视。她看着肖安,又没有看他,仿佛肖安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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