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离开了近三年,但对藤川凉而言,比起东京,横滨这座城市才更令她有一种归属感。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无论过去三年里经历的一切是真实或是幻觉,现在都已经到了梦醒的时刻。但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在提醒着她,与凤的相遇是一次巧合,也可能是一种来自命运的奇妙暗示。她依然能够从目前所处的世界中寻找与十年前那个世界的联系,同样的人行走在不同的时间线里,百转千回,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相聚或错过。
藤川凉权衡再三,作出了选择。
“我从没听说过你在那里有特别好的朋友。”树对她推迟美国之行,临时改道英国的决定感到不解,“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去?说真的,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藤川凉早有准备,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了他。
再次踏上苏格兰的土地时,藤川凉并没有预先想到的那样激动或伤感。事实上她平静极了,就像个普通的外国旅客。她在网上向当地人租到了一间公寓,设施齐全,坐落在与迹部家庄园相邻的那个悬崖上的郡。公寓的主人恰巧要去法国探亲一阵子,因此正巧能让藤川凉入住三周。
那是个好脾气的中年妇人,未婚,终年与两只猫为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她们在她出发去法国前在公寓碰面,她将她的家、车与猫一起托付给了这位来自远东的异乡人,告诉她家居品的摆放位置,需要注意、不能随便触碰的古董茶具,每天给猫喂食的时间,附近的市场、酒吧、加油站和其他生活设施,以及一些知名或是值得一去的旅游景点。
藤川凉认真地听着,不时在地图上作记号。女主人家的两只猫趴在她身边的沙发上,一只在打瞌睡,另一只调皮地用前爪拨拉她的衣角。
三周的假期安宁又闲适,只是天气比起横滨阴冷不少,并时不时下雨。就连女主人都曾经疑惑,藤川凉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前来旅行,但藤川凉没有正面回答,她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每天早晨藤川凉都会开车出门,偶尔也会带上两只精力过剩的猫。她横穿小镇,沿着悬崖后的路往前开,穿过树林,桥梁,湖泊,山坡和一个又一个的小镇,沿途阅尽风景,似乎是想从中捡拾一些留在十年前那个冬天的回忆碎片。
她并没有去刻意寻找迹部家的庄园,因为她并不奢望能在这里与他巧遇,也可以预料庄园周围戒备森严,防止陌生人进入。只是在一个傍晚她偶然路过了坐落着迹部曾就读的学校的那个山谷。那是个美丽的傍晚,空气湿润清新,竟意外地没有下雨。夕阳西下,天色越来越暗。远处山峦间残存的太阳光线像一道撕裂的伤口,空中漂浮着貂子皮似的云朵,灰扑扑的,轻盈而柔软,顺着风向朝悬崖的方向靠拢。
藤川凉在山坡旁停车。从她所处的地方向下看去,眼前所见的一切都与十年前的那个冬季如出一辙,仿佛昨日重现。那些年轻的男孩们在校园里奔跑走动。他们穿统一的高级山羊绒制服,浑身散发着新鲜的朝气。而在他们的背后,巍峨的古堡校舍耸立在那里,任绿色藤蔓在它的身上肆意爬行。十年甚至是更久的岁月都不会在它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时间在这片土地上似乎失去了效力。
迎面而来的冷风里混杂着那熟悉的,不该存在在这里的味道。她踩下离合器,继续往前开。副驾驶座上的两只猫正在打闹。它们的皮毛互相摩擦,似乎在厮打又似乎在亲吻。
通往山坡另一头的两条岔路让她踌躇了一瞬。在前往另一片湖泊或是前往迹部家墓园的这道选择题中,她的心倾向了后者。
附近没有花店,因此她只能随意采摘了一些野花。这个季节已经没有玫瑰,只有蓝钟花和另一些不知名的鲜艳野花在树林间绽放。藤川凉用猫脖子上的红丝带把它们捆在一起,然后放在了后车座上。
如她所料,守墓人在藤川凉靠近墓园大门时阻止了她。他很年轻,有苍白的皮肤和一头红头发,并不是藤川凉回忆里那个步履蹒跚的耳背老人。藤川凉并不确定是因为老人已经去世,或是两段不同时间中常见的无序和错位性。
“这里是私人墓园,很抱歉你不能进去。”他用冰冷客气的语调说,同时打量了藤川凉手里的野花束。
“我是迹部先生的朋友。”藤川凉对他说。她明白她不在撒谎,但毫无疑问在这个时间点里,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红头发的守墓人打量着她,浅色的眼睛里没有温度。他想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琢磨这句话的可信度,但最终他还是拒绝了。“我很抱歉,”他依然用不带起伏的语气说,“迹部先生并没有事先告诉我会有朋友过来,因此我不能擅自作决定,希望你能够理解。”
藤川凉无奈地妥协了,她既能够理解他的立场,也确实不能够解释自己进入墓园的目的。她将花留在墓园的铁门前,与守墓人道别后离开。走出几步后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树依然在生长,那些墓碑依旧在伫立。只是回忆中那个在母亲墓前跪下的十八岁少年已经离开,到了遥远的、她再也触碰不到的地方。
“我不知道能对她说些什么。”那一年的迹部曾经这样提及他的母亲。
而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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