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要画一朵菊花,于是臣就画,却画了一朵牡丹。然而臣画功很差。画成了四不象的牡丹,然后又让臣的小妾将这朵牡丹补齐。”
“但你现在没有补。”赵顼也会意了,说。
“不是不补。关健是大家现在谁都听不进去。那天吕惠卿问臣如何看青苗法,臣说其他的臣不想说了。只说一件事,永不加利。吕惠卿与介甫公听吗?”
“永不加……利。”
“陛下,如果不附上此条,恐怕青苗法执行后,争议声更大。”
实际真执行了永不加利,还会有反对声音,然而没有,那弊病太大了。当官的想捞取政绩。胥吏想借机捞油水,上面喊着二分利,到了下面,天知道变成了什么利。
不过赵顼在喃喃……
王巨想劝,又未劝了。
这个症结所在,别人以为是王安石,那就错了。症结所在,乃是眼前这个“好朋友”、“有作风”的青年皇帝。
黑窟窿在,想补上黑窟窿。
黑窟窿补上了,想攒钱平西夏。平了西夏。想收燕云十四州。
“不大好劝啦,主要是用兵成本太高了……”不过一用兵,以宋朝的兵制。如何不高?王巨想一想也茫然了。
于是返回头,依然是军器监:“陛下,不如让臣再写一份奏章。”
“行。”赵顼道。器甲太严重了,不整治不行了,它是奏章,也是以后器甲制造贮藏的制度。
不过王巨又补了一句:“陛下,如果造、藏一分为二,那么贮藏这一块,以后再莫让外戚权贵子弟进入了。我朝内侍少而精。多有能干者,这是内藏库经营一直胜于三司的原因所在。不过内侍与外戚权贵子弟一旦混编在一起。大事休矣。”
“可是那样……”
“藏仍分成五库贮藏,只需五个黄门轮流担任即可。下面可以选派各作头作家管理鉴定,由内行管内行。”
“由内行管内行?”
“也就是用人用其所长,舍其所短。治理国家,财、兵、德、言、政、农桑、坊工、坑矿、建筑、教育、外务等等各个方面。善长兵的未必善政,善政的未必善于理财。比如薛向,善于理财,但他未必善于掌兵。我大宋以前用人略有些失误了,想培养全面人才,那可能呢。”
“你以前也说过,实际唐太宗帝范里也说过这件事,故明主之任人,如巧匠之制木,直者以为辕,曲者以为轮;长者以为栋梁,短者以为栱角。无曲直长短,各有所施。明主之任人,亦由是也。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无智、愚、勇、怯,兼而用之。故良匠无弃材,明主无弃士。不以一恶忘其善;勿以小瑕掩其功。割政分机,尽其所有。然则函牛之鼎,不可处以烹鸡;捕鼠之狸,不可使以搏兽;一钧之器,不能容以江汉之流;百石之车,不可满以斗筲之粟。朕即位后,也想过,但如何用好每一个大臣所长,却是极难。”
“是啊,很难的。”王巨道。
自己有时候夸夸其谈,那是有一根大手指头,不然凭什么能看到那一个人的长处?
即便自己,遇到不熟悉的大臣武将,同样也茫然,不知其所长。
“不过说到《帝范》,臣倒是想到了下面的一句话,今人智有短长,能有巨细。或蕴百而尚少,或统一而为多。有轻才者,不可委以重任;有小力者,不可赖以成职。委任责成,不劳而化,此设官之当也。斯二者治乱之源。然臣在朝会于待漏院,范纯仁曾论君子,曰公心大于私心是谓君子,德大于才是谓君子。反之,是谓小人。臣十分不同意。德太虚了,夫子说的德,恭仁廉谦俭让。但到了我朝,德曲解什么样子了?所以这个德,不再是夫子的德,而成了攻击政敌的利器。”
“那个才大于德便是小人,更是诛心之妄语,没有才情,如何担任高官?难道宰相必须用一个个有道德的书呆子吗?不是书呆子不好,他们只能起教化之功。担任官员的,一定要才德兼备。”
“好了,司马光也只是说一说,”赵顼知道王巨针对的是那一个人,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不过王巨真用这个辨驳司马光的那个所谓君子小人论,司马光还真有点悲催,不管怎么说,司马光你能赶上李世民吗?
王巨退出便殿。
天色也渐暮了,于是王巨回家。
外面世界渐渐成为一个看不到摸不着的血雨腥风时代,但王家仍是“和蟹社会”。
包括吃饭,一个大长桌子,不分贵贱,只是略分一下主次,坐在一起吃饭。
“那个军器监如何了?”张载问。
“还好吧,不过陛下今天召我进宫,刻意说了一件事,让军器监改成军器司。”
“改司?”
“问题不是改司,我琢磨了一会儿,一是否决了陛下建议,二是提出一条,由我将军器监重组整顿,我离开军器监后,仍分成两部分,兵器制造仍有外臣掌管,贮藏仍归大内。”
“有什么不对吗?”琼娘在边上问。
“现在当然没什么不对,关健是以后啊,以后想补画,同样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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