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眼中,黛玉这等方是世间第一等的fēng_liú清俊人物。真心推重之中,又是自幼相处十分亲厚,听得春纤这话,他立时便恼了:“我也听过郑家,却从不知竟这般孟浪无礼!林妹妹那等才情风骨,世所罕见,原是郑家有眼无珠,倒是累得林妹妹伤心动气。”说到这里,他又说了半日的话,才想起先前春纤所说的郑家大爷好人才,心里颇有些复杂滋味,因道:“只是那郑家郎君如何的人才,你也偏了过去?”
“二爷这话说得稀罕,我连着面儿都没见着,如何偏了过去?不过听得那郑家三四代皆是进士出身,郑大人更是我们老爷是同年,就多问了一句。这才知道,那位郑家大爷少年中举不说,便是书画也是出挑,竟是十分文才。不免有些可惜。”春纤瞧了宝玉一眼,见着他听得少年中举的时候还皱眉,及等说道书画,却没再说话,便知堵住了他的嘴,当即稍稍一顿,又道:“横竖也是作罢了的事,二爷何须多问。倒是让我们小姐妹略说两句私房话儿才是。”
她一面说着,一面拉着晴雯走开,宝玉竟也不拦。晴雯不免纳罕,到了僻静的地方,便笑着道:“今儿却是奇了,凡与林姑娘相干的事,那位爷什么时候不问个明白?”
春纤抿嘴儿一笑,因道:“二爷如何,自是随他的。倒是你,这些日子如何了?”晴雯叹了一口气,道:“还能如何,不过就是这么混着罢了。这些日子倒是常往老太太处去,却遇到鸳鸯姐姐,她与金钏儿好些年的情分,听得说我那时候也瞧见了的,问了好些话。只叹老太太那里离不得她,竟不能送一送。我心里也是感叹,横竖明儿我也要出去,倒是能代她走一趟儿,也是尽一份心了。”
“我们那里紫鹃姐姐也说了,明日必定要去送一送。”春纤听得这话,虽与金钏儿话也没多说过几句的,也颇有些叹息,又想着近来种种,不免道:“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总也些不好的事儿。金钏儿是一桩,你这里也是犯难,我们姑娘那里更不必提——那郑家虽不好,到底也是我们大人当初看中的呢。”
“竟是如此!”晴雯却不晓得内里缘故,倒是细细问了一番,暗暗叹息黛玉薄命,便道:“只盼着能有个好结果,倒是不辜负这么些艰难。”春纤亦是点头,又是问了些话,听得晴雯一向都好,也是心里有些成算,便告辞而去。及等回去,说是如此,黛玉面上微微泛起一丝笑,点头道:“这样便好。”
却不想,晴雯这里是好的,她翌日却生生撞到了不好。
说来那唐氏满心念着儿女,虽满满盘算好了的,但事儿未曾做定,丈夫儿子又想着再去求娶,心里实在煎熬。偏生这时候贾母送了帖子邀她们母女过去。旁人犹可,她却是生怕贾家先前只是拿乔,自己一点心底,竟让此事真个成了,肚肠里实在翻覆得很。
既有了这样的心,翌日过去,贾母才说了一声:“听的说令公子十分人才,如今已是中了举?”
唐氏心里便是一个咯噔。
偏郑嘉成却是满心想着成全这一桩婚事,又见母亲不说话,便张口添了一句:“正是,如今预备明年的春闱呢。”唐氏的心啊,在看着贾母越发深切的笑容中,越发得冰凉起来,只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能说什么呢?女儿胳膊肘往外拐的,若说了什么,回去自己也没脸。
“这般年岁,竟能如此,也是难得,真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出身。”贾母何等老辣,只扫了唐氏一眼,便知底细,心里一阵嗤笑,口里却说得极亲热:“前头求娶我们玉儿的事,我也听了一耳朵。说是当初姑爷定下来的,可真是如此?”
“正是。”唐氏不得不应这么一句,心里却是恨得咬牙:难道真的要将那林家丫头娶来做媳妇儿?这样的命数,如何使得!然而,她却没想到,贾母下面的一番话,正如了她的意:“既是如此,怎么拖延到现今?不说早已议定亲事,便是孝中,玉儿父母早亡,我们并不知道此事,合该提一声。她出孝除服也有半年,贵家却是半句不提。我老婆子倒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了。”
郑嘉成不由担心地看了母亲一眼,正要说话。唐氏却不敢失去这个机会,竟道:“这婚姻之事,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实话说与太君,当初我们家允婚,一则两家旧日情分,二则林大人尚在,命数上面也还罢了。这接二连三如此,我心里便有些耿耿于怀。幸而前头说与洪清道长合了八字,差强人意,林姑娘也算好的,倒还罢了。”
这一通话说罢,就是贾母有心坏了这一桩婚事的,也是听得脸色铁青,更别说站在后头屏风里头的黛玉,当真是气得双泪涟涟,偏她一个女孩儿,又是躲在里头听的,竟说不得一个字,只能暗暗呜咽。
郑嘉成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唤一声:“母亲。”那边贾母已是重重将茶盏摔在案几上,道:“竟是我们委屈了令公子!”
唐氏便不言语。
似贾母这等人物,口舌才敢都是一等,又是经历过的,见她这么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怒反笑,冷冷道:“休说什么命数不命数!玉儿是敏儿并姑爷四十下才养下的孩子,及等大了,父母不能看护长大,原是常有的。便不提这个,依着贵家的意思,难道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才算是好命数?简直荒谬!”
郑嘉成羞得满脸通红,连头也不敢抬,呐呐不能言,唐氏却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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