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还跟着顾梦泽嘲笑过思阳,但是思阳完全不在意。从来没人会把我放在心上,是他……他是第一个对我笑的人,第一个问我‘你觉得如何?’的人。他是个特别优秀的人,读书、练武、玩乐,样样都难不倒他。对我来说,就是无法企及的存在,这样的思阳才不会去杀人,才……“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还带着点哽咽。
徐墨眯起了眼,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少年却一直低着头,局促地不停揉捏着自己的手。
“放心,若非他所为,本官也必不会诬陷。此案一定能够水落石出的。”徐墨最后说道。
少年这才抬起头,腼腆地朝徐墨笑了下,就起身出去了。
看着少年的背影,徐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却说不上来。
问完了所有的人,徐墨把问话记录拿了过来,开始点起了人数。
十九人……只有十九人……
如裴思阳所言,确实少了一人。
他又抬头看向了沈衣,这人今天特别的安静,似乎不愿意和徐墨多说一句话。
徐墨这才记起,他俩昨晚的事儿,这心又突然狂跳了起来。
负责记录的小吏已经被徐墨差出去了,此时正是和他说话的最好时机。
徐墨站起了身,向沈衣走去,就在他想要开口时,一阵凉风划过身旁。
回头,门口站着那个少年,那个轮廓很淡的少年,那个大约已不属于这个人世间的少年。
徐墨有点吃惊,转而朝那少年微微一笑。
“姓名?”
“钟意。”
“有冤情?”在与鬼相伴那么多时日后,徐墨对待鬼已经驾轻就熟了。
然而这个少年似乎还不太习惯和人交谈。
他有点惊讶,小心翼翼道:“思阳他没有杀人。”
“哦?你可为他昨晚的行踪作证?”
少年挠了挠头,很诚实地道:“我……我一直和他在一起,请大人一定相信,他没有杀人。”
“断案这事儿,讲究的是证据,即使你那么说,我也无能为力。”徐墨的重音放在了“你”上,很明显,他是要告诉对方,他知道对方的身份。
少年当然明白,可是他似乎铁了心的不说任何话,只是强调着裴思阳没有杀人这句话。
徐墨不太高兴,其实现在比起眼前的案子,他更好奇这少年为何在此。也许问明此点,就能够帮助沈衣了却心愿呢。
“你为何在此?”徐大人从来不会绕弯子。
少年一愣,显然是没料到徐墨会问到自己身上,不过下一刻他就了然了。“五年前的夏季,我们私塾也来此温泉避暑。那时,我在温泉里泡的太舒服,不小心就溺水了……然后,就变成了这样。”末了,少年苦笑了下。
“为何还停留在尘世?”徐大人只关心这个。
少年却全然不在意,他像是找到了倾诉口一般,自顾自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五年前,少年死后,突然发现自己还在这个世界,只是身边没人能够看到他,他试着和人搭话,得到的也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无视,然后他就明白了自己已经死了,并且还做了鬼。
少年生前有个很好的朋友,那朋友名唤裴思华,正是裴思阳的亲哥哥。裴思华非常优秀,和裴思阳一样也是当时那群少年的领头人。钟意一如他现在这个模样,存在感很低、很不引人注目,当时班里甚至有一半的人都叫不出他的名字,但是裴思华不同。裴思华是唯一一个对他笑、和他聊天、陪他吃饭的人。因此钟意打心眼里喜欢并且崇拜这个领头大哥。
做了鬼的钟意飘回了自家,听到自己的父母哭得声嘶力竭,同样也看到了裴思华。他第一次见到裴思华眼眶红了,这个男人从来是把眼泪往肚子里咽的,然而却为了他哭了。钟意胸口一紧,也顾不上考虑为何鬼也会心痛,他冲到了裴思华身边,伸手抚摸那人的脸,想要告诉他,自己就在他眼前,没有走,不要哭,然而自然是没有回音的。后来钟意就一直跟着裴思华,尽管那人并看不到他。
裴思华长大了,不出意外地考取了功名,不过他却向皇上提出要领兵出征。当时大辽又在侵犯当朝边境,扰得百姓不得安宁。皇上对裴思华的自荐可是求之不得。那场战争陆陆续续持续了一年有余,裴思华最终也在一场战役中牺牲了。
钟意那一刻悲喜交加,然而下一刻他再也喜不起来,因为那个日夜相伴的男人消失了。兴许是上了黄泉路,过了奈何桥,投了新胎了罢。那一刻有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底,他以为的心心相印原来都是假的,原来一直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斯人已逝,那为何钟意还在?
钟意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飘荡,找着自己的归处,最终还是回到了裴家,看着裴思华的弟弟一天天长大,那形貌也越来越似他哥哥,钟意决定先跟着那小少年,也许有一天会有答案呢?
故事到这里,钟意停住了。
徐墨顺口问了句:“所以你因为不满顾梦泽对裴思阳百般刁难,就害了他?”
这句话一出口,钟意瞪大了双眼,连连摇头:“我生前死后从来没有害过人!我只是……只是想要看着裴家的小少爷,守护着他,这一定是他哥哥的心愿。”
“那么这块玉佩呢?”
钟意看了眼玉佩,神色有一丝慌张,他避开了徐墨的目光,低头道:“不知。”
徐墨盯了他半晌,收起玉佩,就知道他不会老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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