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说什么东西正说到兴头上,就只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忠义还在这屋里,她就放心地喊她的话的去了。
荷花男人得意地咧开嘴露出一个奸笑,紧接着又摸出一颗糖来剥了,放在忠义前面一尺远的地方,伸长腿又用脚尖点了点地,忠义乖乖地伸手去够着了那颗糖又放进了嘴巴里。两颗糖吃着,口水顺着他的两边嘴角淋淋漓漓往下滴。他抬起头看着荷花男人,两只眼睛呆滞无神,白多黑少,但明显流露出一种乞食的神情,跟狗等着人丢骨头时的神情惊人的相似。周围注意到了的人都看着他,有的在窃笑,也有看不怪的,但也懒得说出来得罪人。
农村孩子开裆裤要穿到四五岁。忠义不懂屎尿,更加只能常年穿着开裆裤了。此时荷花男人又注意到了忠义露在外面的小*。小*是乡下男孩子们幼年时期被人玩弄取笑得最多的器官。荷花男人看着那个耷拉着脑袋的小壶嘴,想着应该在上面玩点什么新花样。眼睛往下看的时候,他很自然地注意到了嘴巴上正在抽的烟。于是他左手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右手从火尖上捏了些烟灰,弯下腰伸长胳膊精雕细琢地抹在忠义的*尖上。忠义木然地低头看着他的动作,然后竟然咧开嘴傻笑起来,笑出很享受的样子。
“噼噼啪啪”一阵鞭炮声响,宾客们马上站起来,知道是新娘子来了。荷花男人这才丢开忠义,意犹未尽地站起来走出去了。贺十婆子也匆忙站起来抱开孙子,因为新娘要在这堂屋里拜堂了。
新娘进门后不久,龙奎就跟上亲一起回来了。在地坪上他迎面碰上了荷花男人,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同一个女人的两个男人相见,有一种“分外眼红”之感。
中午的喜宴上,媒人和媒婆是跟上亲同席的。席上还有一个主人家专门请来陪上亲吃饭的嘉宾,这个角色一般都是能说会道、很会周旋的那种人担任。因为在这个日子,上亲,特别是高亲,简直就是皇上,稍有不满意的地方他们就可以任意撒气。在当地,喜宴上高亲掀掉桌子的事常有发生。
媒人是婚事的大功臣,陪上亲的这个嘉宾在席上会发动上亲们向他敬酒。龙奎每敬必喝。平时家里没钱打酒,来做媒本来就是来混口酒喝的。贺十婆子带着忠义坐在媒婆席上,一个劲地往忠义嘴里塞菜。忠义鼓着饱涨的腮帮子,模样像极了一只口中储满食物的猴子。油腻腻的口水从嘴角一直流到胸前的衣襟上。他生就一副蠢相,两只无神的眼睛分得很开,脑袋总是无力地往一边偏着。他的样子与这个喜庆的氛围很不相称。
上亲们都吃完了,没人敬酒了,但龙奎还在自斟自酌。其它席上都是散装酒,自家酿的或从村里酒厂买的,只有上亲席上是“瓶子酒”(方言,指瓶装酒)。龙奎把两个瓶子里剩下的酒全都喝光了,然后趴在桌上就打起盹来。
贺十婆子已经抱了忠义出来,坐在地坪上晒太阳。周围三五成群地坐满了宾官,每个人手里都端一碗茶,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荷花男人也在其中。
第三十六章,冤家路窄(3)
忠义又挣脱阿婆的手坐到地上去了,偏着脑壳东张西望,在找有什么可以放到嘴巴里的东西。然后他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花生壳,赶紧爬过去捡起来就往嘴里塞。贺十婆子赶紧走过去抢了,并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忠义尖着嗓子叫起来——他发脾气的时候总是这样叫,哭不像哭,声音尖尖的——没办法,贺十婆子只好放开他的手,他一屁股又坐到地上去了。
这时旁边有个女人搭话:“阿婆,这是您的孙吧?”
“是,是孙。”
“晓得行路了不?”
“晓得行晓得行。”
“那您怎么让他坐地下(当地方言把地上称为地下)呀?天这么冷,吸了潮气要不得啊。”
“他玩业(方言,贪玩),喜欢坐地下。”
“么子玩业,痴,一个古董!”荷花男人插嘴了。
贺十婆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有争辩。这是在别人家里做客,只能忍着点。
但话题已经提出来,又有人接腔了:“是病坏的吧?”
“是呀,缺营养。”贺十婆子说。
“不是缺营养,天生的,他娘就是这样!”荷花男人又插嘴说。
贺十婆子这次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搭腔。
“哎哟,那家里不是两个这样的?”刚才接腔的女人转向荷花男人。可能她以为他是这细伢子的爸爸。
“可不是。两个古董。”
“哎哟,那您多累啊,一个人做,三张嘴吃。”女人感叹着。
“不是我屋里的。要我,宁愿养两只狗哩!狗还可以守屋,还可以杀了吃。这种货,连狗都不如!”
里面收拾桌子,龙奎走出来,刚好听到了荷花男人这句话。不用问,他也知道这男人是在说谁。一股热血“轰”地一声涌上头顶。他绕过人群,走到荷花男人对面,挥起一拳打在他脸上。
荷花男人定神看了看对方,也抡起拳头照准龙奎脸上就是一拳。两人都对对方怀恨已久,今天又都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寻着这个机会,揪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等众人回过神来把两人死命拉开时,两张脸上都挂了彩,四个鼻孔一齐往外滴血。
荷花男人还在嚷:“到处骗饭吃骗酒吃,怎么不带上那两个怪物去讨米呀!”
龙奎气得直喘气,还要冲上去。新郎公和几个男人把对方被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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