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的日子果然是太过无聊,云静望着木偶红袖,又出了神。
思绪飞回了六十多年前。那时她还没有遭遇那场意外的火灾,仍是二八年华,长相漂亮,工作认真,是红星厂里的好手。红袖,也是这样美好的年岁。那时的她们,从不曾预料到会有那样一场毁灭性的灾难降临到她们的头上。
即使是火灾发生的那天晚上,往厂里赶去的她们,仍在路上谈论着隔壁厂帅气的小伙,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火着起来的那时候,红袖拽着她往外跑,时至今日,她仍然清晰地记得被燃烧的材料堵住的大门,红得炫目的火光以及那灼伤肌肤的热度,哭泣声呼喊声,在这一刻恍若梦境。
再后来,她想起工友脸上遍布着的可怕伤痕,想起她们眼中的绝望,想起那时厂长曾发表的讲话,说一定会好好安置她们,想起母亲的哭泣与父亲沉默的烟斗……还想起来,那个一直在她下工时等在厂外的男人,后来再也没见过。
是了,她想起了她夭折的爱情。谁会去爱一名面目狰狞的女人?她永远不会忘记纱布刚从脸上摘去的那一刻,那张出现在镜子里的、足以让她恐惧的丑陋面容。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绝望和哀伤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她的理智,她砸掉了家里所有的镜子,疯狂地哭泣、尖叫……但她很快认命,绝望与麻木腐蚀了她的心。
厂长亲自来了她的家,问她愿不愿意被安排到专门的安置点去。她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况,只是依稀记得母亲哭得很凶,父亲沉默着抱着那个老旧的烟筒。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而她现在的状况,只能增加家里的负担。于是她点点头,用那张被烧坏了半边的脸冲着厂长笑。
旧宿舍很快被腾了出来,她们也很快被安置进去,三十几个女人,一扇紧闭的铁门。每天有人给她们送来饭菜,也会拿来些轻巧的活,让她们做。只是进楼了之后,她们便没再出去过。
有的人是因为火灾伤了腿脚,走不出去。而有的人,却是因为不愿意。毕竟谁也不想,成为他人的谈资。
那时,云楼还不叫云楼,她也还不叫云静。
在云楼还是一栋没有名称的老旧宿舍楼时,云静还叫陈静,十里八村的一朵花,拥有人人夸奖的外貌与性子。谁曾想,一场大火,一朵花儿在年华最好的时候破败凋零,沦为大家可怜的对象。
云楼,是后来妹妹来看望自己时说起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楼外的人那样形容她们。她们甚至不理解这句诗真正的含义。而那时的她,竟也那样地迷恋着这句断章取义的诗词。
云楼里面是没有镜子的,那些女人看见自己面容的癫狂,是她无法形容的。她大概永远都忘不了红袖在在镜子里看见自己容貌的那一刻,长长的指甲扣进肉里,那张被火灼伤的脸庞被她生生用指甲划出了道道血痕。
她说这不是我的脸,不是我的。眼泪伴着血水自脸上流下,她的尖叫声,刺得耳膜生疼。云静捂着耳朵从她身边走过,麻木地越过地上血痕累累的女人,拎起椅子砸碎了墙上的镜子。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丑陋的面容映在碎片落在地上,嘲讽地勾起了嘴角。
她冷漠地看着她们绝望,看着绝望弥漫了整座云楼。不知不觉,就过去了20年。时间在那些被腐蚀过的面容上留不下什么痕迹,那些疯了的云楼女人,自然也不会在意时间。20年后之所以能被记住,大抵还是因为第二场大火,燃烧生命,终结悲剧的绚烂。
云静对那场大火的印象,停留在那绚丽的色彩上。她记得那橙红的火光,生命的最后的颜色有多绚烂,急于逃命的人是不会去注意的。云静没有选择逃,她静静地待在她的屋子里,听着那些女人如同之前的20年一般,哭泣、尖叫。生命太无趣,所以这个冷漠的女人最终选择跟这栋楼一起走向毁灭。
再次醒来时,她还在原地,云楼却不是之前的云楼了。有很多人陆陆续续搬进了云楼,他们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幸福得碍眼。
但是那时的她还奈何不了他们,只能看着他们占据了她的地方,带着那碍眼的幸福。
虽然云楼毁了,但二十多年聚集的绝望情绪仍然徘徊在那里,而这堆怨气对她来说是难得的补品,她努力的吞噬,吞噬……无止境的吞噬之后,她终于有了力量,将那个占据了她房间的人,按进了火盆里。
后来,她看见了红袖她们,那些女人也没有离开云楼,徘徊在云楼的附近,吞噬着那些负面的情绪。再后来,负面情绪不够了,她们便开始抢夺起食物,甚至是彼此的魂魄。
那时的云楼更像个炼狱场,厉鬼们彼此吞噬着,她不记得她是怎么度过那段时光的,她只记得自己在不停地吃、吃、吃……
终于,当她感觉饱了的时候,整个云楼,只剩下了她一只厉鬼。其余的,大都被夺去了力量,变成了残魂。
唔,还有红袖,那时她的魂魄虽然破碎得厉害,并没有完全变成普通的亡魂,还有着厉鬼力量的她追随着本能,无时无刻都想要吞噬着、饥饿着……
后来?
后来来了一个很厉害的老和尚,赶走了那些碍眼的人。还往楼里放了很多很多的人偶供她们栖身。她挑选了一个等身的木偶,栖身在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能力的加强,她进入木偶之后,木偶竟然像真人一般有了柔软的肌肤……
她觉得满意,用了漫长的时光将楼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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