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的听众最接受的还是皆大欢喜的喜剧,他们去剧院是去休息,不是去浪费感情。”
雅各怔住了。
这是阿尔伯特第一次称赞他的作品,虽然只是短短一个潦草的“有潜力”,但仿佛让雅各感觉到,阿尔伯特正期待他完成这部歌剧。若是几个月前……不,哪怕是昨天以前,他一定会兴奋地找不着北,但现在,这样的称赞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雅各重新翻了翻乐谱,仔细看起阿尔伯特的评语来。阿尔伯特虽算不上大师,但不愧是经验丰富,有些地方只是修改一些硬伤,但另一些地方,区区几笔就如鬼斧神工一般,本来小心翼翼的音乐变得收放自如起来,就连平淡无奇的宣叙调都变成了悦耳的歌唱。雅各虽然满心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认同阿尔伯特的修改,只好在加了软垫的琴凳上坐下,认真修改起来。
在雅各奋笔疾书的同时,阿尔伯特正在度过他有生以来最奇怪的一天。
前夜雅各晕厥过去后,阿尔伯特把他搬进了客房,给他换上自己的干净睡衣,请来私人医生,确认雅各无甚大碍后,叮咛医生不要走漏消息,才洗澡睡下。这么折腾了一番,天已破晓了。
已经做下的事情,就不能挽回了。既然没法挽回,就没什么后悔的必要。于是,他躺在床上思考今后的行动。能不能像打发过去的男仆一样给一笔钱息事宁人、把雅各打发走呢?显然,雅各虽然地位低下,但并非塞维涅家雇佣,对阿尔伯特没有服从的义务,绝不好打发。为自己的一时冲动道歉吗?再怎么道歉都不能挽回什么,雅各依旧会恨他入骨。更何况,他喜欢雅各的音乐,以后还想听到雅各的作品,还想常常跟雅各见面……
阿尔伯特最后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于是他决定把雅各留在身边慢慢想。清晨,他便嘱咐威廉照顾好雅各,他自己则动身去雷耶歌剧院,一方面给本应参加《巴黎一夜》排练的雅各请假,免得珍妮他们前来打搅,另一方面,他突然萌生了亲眼看一看自己作品排演的念头。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去雷耶歌剧院了——以往,他对自己的音乐采取自生自灭的态度,甚至从不去看自己歌剧的演出,选择雷耶歌剧院来演出自己的歌剧也无非是因为他懒得多和皇家歌剧院里那些王公贵族们讨论音乐。然而雅各对待音乐的真诚和倔强好像触动了他久违的某种情感,让他想离自己的音乐更近一些。
更何况,雅各的音乐激起了他与之竞争的欲`望,他认识到雅各的天才,但又绝不甘心输给雅各,这样想来,他不由想起《巴黎一夜》里种种敷衍了事的段落,便坐立不安起来,非要亲自去改掉不可。
阿尔伯特到达的时候,雷耶歌剧院的大部分员工还没有上班。因为阿尔伯特并没有乘坐自家马车而是随便在街上雇了辆车、穿着打扮也不加修饰,剧院守门人根本不认识他,板着脸把他拦在门外,直到前来上班的雷耶先生认出他来,才把他带进了剧院。
雷耶先生看到这位身份尊贵的稀客竟然在区区两周内两次登门,自然是激动万分,一脸热切地盯着阿尔伯特在《巴黎一夜》的总谱上圈圈画画,冷不丁地把心中的愿望问了出来:“子爵先生,您是《巴黎一夜》的原作者,又对这部剧如此认真,不知道您愿不愿意亲自担任《巴黎一夜》的指挥,亲自指挥我们的排练和公演呢?”
阿尔伯特被他问了个措手不及,猛地抬头:“可我从没做过指挥啊。”
“这有什么关系?我们都会帮您的。指挥自己的作品、将它搬上舞台,可是所有作曲家的梦想。我这个剧院经理,本该是坐在办公室里维护剧院运营的,却老是代替您指挥您的大作,实在有点不像话。您真该看看自己作品公演时的情景——从办公室职员到花一两块钱就能买到站票的穷人,整个剧院里座无虚席,走道上也挤满了人,他们全都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您的音乐,就连挤在剧院门口的叫花子都不是为了乞讨来这剧院里的,而是被您的音乐所吸引。有时也会有王公贵族来这里,不嫌弃这里的鱼龙混杂,就为了听您的音乐。每次演出结束,他们都会大喊‘作曲家!作曲家!’,但您不在,从来都不在。您真应该看看那情景啊,子爵先生,站在那乐池里的人应该是您,那是您应得的掌声和欢呼。”雷耶先生动情地说着,眼角都发红了。
阿尔伯特想象着雷耶先生描述的场景,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作品会这么受欢迎。尽管他是全法国最著名的作曲家之一,但他作曲时很少考虑听众的反应,更没有打算招揽各个阶层的观众,
但他又何尝不向往雷耶先生所说的那种感受?在很久以前,他就意识到自己也许不可能拥有任何真挚的情感——那些潜藏在他心中的爱意、渴望和骄傲,早就被他那空荡荡的家宅和逢场作戏的贵族压得窒息,直到他听了雅各的音乐,才以无比扭曲的形式爆发出来。回想起昨夜的种种,他对自己感到恐惧和羞愧。他要怎么做,才能写出像雅各那样的音乐,并拥有雅各对音乐、对生活的那种真诚与热情呢?
“我试试吧。”阿尔伯特低声说。
雷耶先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您愿意指挥《巴黎一夜》?”
“没错,”阿尔伯特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我试试看。还有,雅各?莱格利斯先生病了,正在静养,所以不能再为这部剧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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