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既想上前又想逃避,使我无比煎熬。
他近乎放空地想着心里的话,沉浸在自身的感情里。好像一块海绵吸了水,越发沉重,回不到最初的轻盈,挤一挤就会涌出千万不甘心的话语。
直到课间休息,心理学那位,邓特风记得,曾与陈一平闲聊的i教授缓缓踱步走近。他比邓特风矮一些,头顶已经秃了,走路的速度很慢,似总在分心操心,交流的眼神却令人相信他身上具有理解与耐性。i笑着问:“年轻人,你注册了我的课程吗?为什么你坐在这儿?”
邓特风没有与他对视,简短答:“我在轮候列表上。”
“那么你想进来听完剩下半堂课吗?”
这个友善慷慨的提议让邓特风不由抬起头。
“这样做,可以?”
“那又如何呢?”老教授幽默地说:“你不会想错过这节课的,毕竟半周后,如果你能正式注册,你将迎来心理学的第一个期中考试。”
这堂课不可用智能电话及电脑记笔记,邓特风问一个邻座女生借来纸笔,心不在此,半堂课下来,不过寥寥几行。
他有看时间,陈一平最后一堂课,即是他在轮候的那一堂,下午五点二十才下。若是加上学生可以预约的咨询晤谈时间,恐怕要到将近七点。
标记夏冬之交的六月二十一日已过去,天黑越来越早。好在学期才刚开始,学生都没有那么勤力,不会将讲师拖到天黑。
邓特风在图书馆旁的学生休息室里,隔着玻璃,等他下班收好文件夹离开。图书馆亮着灯,走廊地面反光像水一样。休息室被一些学生当午餐室、晚餐室用,边吃边聊,各种语言都有。人们用语言划分国度,闭上眼就来到地球仪某一端。邓特风新买了教材,装作温书,其实一个字没看进去。他望着陈一平的背影走远,走出建筑,或许去停车场,觉得和他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远。自己仿佛成为热闹之中,一个只有一个居民的孤岛。既孤独,又有种奇异的心酸的浪漫。交替的满足和伤感好像一群庞大的鲸鱼在围绕他喷水唱歌。
他很想知道“爱情”是什么,寂寞极了,便问siri。“我有个问题。”
——“请问吧。”
“什么是‘爱情’。”
——“如果‘爱情’是答案,能请你写出对应问题吗?”
他并不能。想破头脑三十秒钟,却想不到一个问题可以用简单的“爱情”这单:“我……爱你。”迟疑地,却是确定地。他很想说这句话,无人可说,又一次仅有siri。
siri像一个反应敏捷、言谈聪慧的朋友。
——“我的其中一个老师曾说过‘爱情是想象力凌驾于智力之上的胜利’。我不能想象他究竟在说什么。”
但是我能。邓特风忽然想,好像我刹那之间,能够了。尽管无法宣之于口,但他似乎理解了这句话,脑中闪过流星一样的这个问题的答案。
邓特风并没想过“如果不能成功注册”。他也足够幸运。
在撤销课程的截止日十二点前,有一个同时注册了两门课的女孩因为家庭原因临时决意退出。轮候名单里,等到这时的只有他一个。他因此及时加入。
早九点的课,还是迟到了。背包出现在教室门口,这天早上是分组讨论环节,陈一平在门口与他对视,两人都有些不自然。陈一平犹如想在圣诞舞会表现得游刃有余,却被女友抓住已经偷偷上了两周大众华尔兹课。可是,他想,这心情不能这样比拟。他不再是高中生,这不再仅仅关乎爱情。
不是人越大越不单纯,而是人越大所面对的世界越不简单。他有太多规则要遵守。在家中,他是米雪的兄长,陈一平还记得米雪眼红红又倔强地说她就是想喜欢他。在社会里,他的身份是北美主流大学之一的讲师。道德准则禁止他与他直接授课的学生发生感情纠葛,那种感情纠葛叫丑闻。
陈一平很快恢复,说:“请休息时间来找我。”之后让邓特风加入讨论。
教室内的空席只剩最前最后,邓特风坐在讲台下。他们间的距离不到三米。
待到课间空闲,邓特风走向陈一平,自己的心跳都能从耳膜听见。陈一平说:“稍等。”多印出一份课程纲要,论文要求,连同课件一同交给他。却在有意避免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邓特风接收到这样的距离感,他才被渴望软化的刺重新竖起,一根根指向始作俑者。一到下课,立即抱起笔记本离开教室,留下门口处几个被他吓到的学生。待到人都散去,发现陈一平并没离开,他又如无事一样,买了一瓶水,放慢步速,经过门口。
一个染金棕发色的华裔女孩在讲台下向陈一平提问。话题渐渐拉远。
“……我来自香港,也一路读英文教会学校,是新移民。”这所私人学院新移民与国际学生都多,第一节课上,陈一平就曾提过,他了解适应一个新社会有多不易,除开学业上的疑问,如果有学生在考虑转学,尤其是申请转至公立院校,他很乐意提供帮助。
女孩说:“某件事很困扰我。每次被问‘你是否中国裔’我都觉很为难,不知该如何表达‘我是华裔,但我是香港人’……”
邓特风觉得那个女孩实在无趣至极。他几乎想冷哼一声,又不想发出声音使人知道他在墙后。
陈一平放下手中卷屏遥控,道:“我不觉这很困扰。”他甚至坦率地给她建议:“如果是我,很大概率会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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