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公园里,微微有了寒意,游人已经很少了,只有成群的鸟儿在树枝间吱吱喳喳地吵闹着,为晚上谁挨着谁睡而争论不休。草坪上,一位大叔光着膀子,浑身冒着蒸汽,啪啪地甩着一条大鞭子;一位老妇人手里提着个黑色的袋子,面朝着一颗松树长时间一动不动地站着,把自己也变成了一棵树。
王梓明和姚元元都想在公园里走走,放松一下紧张不安的心情。他们感觉很累,不只是身体上,还包括精神上。奇怪,做了光荣的典型,面对着鲜花和掌声,他们却找不到一点荣誉感,倒觉得自己有点像江湖骗子。姚元元做报告时,王梓明偷眼观察了一下台下那些不停擦拭眼泪的女职工们,忽然感觉她们很可怜。紧接着又感觉自己和姚元元也很可怜。是啊,在生活这个大舞台上,他们都只是一个小小的道具,蹩脚地演着别人的戏。
在通往小山顶的小路上,王梓明和姚元元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无语,两人似乎都在想着什么心事。姚元元被伸到路上的树根绊了一下,她惊叫一声,抓住了王梓明的胳膊。小路两旁,一棵棵高大的白杨树向天空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冷眼打量着这两个拾级而上的年轻人。
他们在山顶的草地上坐了下来,望着西边天空那一抹暗红的晚霞出神。霞光在他们脸上、身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让他们看上去像两尊现代感十足的人物雕像。姚元元胸前红白相间的纱巾在薄暮中像一团火在燃烧,一双大而清澈的眸子却装着淡淡的忧愁。
梓明哥,你说,我们两个像不像被人操纵着的木偶?姚元元望着西边的天空,好像在喃喃自语。晚霞快要消失了,夜幕就要降临了。
这个……王梓明犹犹豫豫地说,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吧,难得糊涂,什么都不必太认真。
姚元元双手抱着膝盖,眯起了秋水般的眼睛,说:梓明哥,你告诉我,我们来到这个世上,究竟是为谁而活?如果说是为了自己,为什么要违心地做着不愿意做的事情,说着不愿意说的话,整天戴着一副虚伪的面具?如果说是为了别人,那我们又何必来到这个世上,受尽感情的折磨,劳苦一生,又凄凉地离去?
王梓明一时无话可答。最近他觉得,姚元元这个女孩真的是长大了,越来越有思想了,再也不能把她当作一个顽皮的小女孩看待了。她问的这个问题,基本上是世上最难回答的问题了。像这样高难度的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于是他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才牵强附会地说:这个嘛,关键还在于这个社会。因为每个人都不是孤立的,人与人之间必然要发生各种各样的关系,而这种关系又最为复杂,最难以处理。你看动物世界里面,动物巧妙地把自己伪装起来,只是为了生存,不被自己的天敌一口吞掉;人类也是一样,戴上伪装的面具,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太真实的话,就无法适应这个充满诡辩心机的世界。我想只要能保持自己的个性,就不算是虚伪吧。
姚元元听了王梓明的一番话,冷冷地笑了,说:那你认为你现在还有个性吗?
王梓明含含糊糊地说应该……应该有吧。
姚元元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好一个“应该有吧”!明明喜欢的话不敢大声说出来,明明想要的东西不敢大胆去追求,像个懦夫一样把自己裹在虚伪的外衣里,这就是你所说的个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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