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皇城崇德殿,朝臣廷议。
“臣刘广有本要奏——交益二州灾情甚重,但黔首黎庶所苦者,不唯天灾,更有。兹有益州别驾张贵、龙编户曹王铭,贪墨无耻、蠹国害民,竟将陛下所赐生者之安置金、亡者之棺木钱据为己用!此国之硕鼠,请陛下斩之!”
“臣吴昌禀奏——荆楚有匪患千数,籍‘冰火[异能]’横行于江河之上,为祸乡里、流毒一方。南郡太守苦之,再次恳请圣上遣[异能署]治之。”
宗亲刘广与议郎吴昌上奏“交益贪官”、“荆楚贼寇”二事,引得殿中众人议论纷纷。不过,在谏议大夫王朔一席话后,大小朝臣尽皆收声不语。
“启奏陛下,并州刺史丁原指谪代郡太守董卓狂妄悖礼,竟携麾下骑都尉华雄、李傕等人,乱人婚会、掠人妻女。”
此言一出,崇德殿忽然静谧无比。
董卓掠人妻?
代郡太守董卓?[仙门]弟子董卓?
数十朝臣心中诧异、面上沉默的同时,又不约而同地窥向正前方龙椅高卧的天子刘宏。
四十六日前,白虎山“燕大王”在[第五届白虎大比]结束之日,赐民妇刘氏[祭司]一职。这年过半百的老妪,不单得了“呼风唤雨”、“救死扶伤”的[仙术],还在片刻之间回复了二三十年的青春。
这一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大汉十三州传播开来。
天下为之哗然。
无数的人,驭马驾牛甚至步行赶至白虎山。往那[白虎大王祠]中寻这一位幸甚至极的“年轻老妪”求证。
天命老龄、桃李芳华,由不得人不信。
于是,燕大王“仙人”的名号再无人质疑。而“寻仙求真、长生问道”的念想,就更如烈火烹油般在整个大汉熊熊燃烧起来。
至于先前袁本初“乱汉小儿”的评价、文人清议的褒贬,再没人提起。朝野士林、豪族世家,对[仙门]的态度大有变化。
如这崇德殿中,大将军何进自不必说,他打一开初就与[白虎山]走得挺近,麾下[辅政阁]众人还经常去往[白虎仙乡]交流[仙术]、[异能]。
余者,如出身弘农杨家的太尉杨赐、汝南袁家的司空袁逢,甚至于宗亲刘广等人,都不免有一二分“长跪于大王祠前,求一份‘长生久视、青春再来’福泽”的心思。
至于天子,则有些不同。
“燕大王”初扬名、设[白虎大比],天子设[异能大比]对之,并立[异能署]、异郎将,招揽天下人物。
后大王纳董卓入山门。董卓,乃[仙门]中唯一一位身在荣涂、手握兵权的弟子。天子先“责其怠政、令其返治所定陶”,后索性授其“代郡太守”一职、调离兖州。
再后来,袁绍“井陉伤[仙门]张燕”。袁家一众耆老长者,特令族中子弟前往[白虎仙乡]拜山、请罪,以求平息“小大王”的怒火。然袁绍却无视族中所有人的反对,硬要“蚍蜉撼树”,直面[仙门]的讨伐。
在所有人看来,[异郎将]袁绍突如其来的执拗,定然与天子的默许脱不了干系。
此外,数日之前皇甫义真赶赴中丘城,名义上是“运载药材、[异兽]”。但若真如此,怎至于领三千虎骑,还携百余蹶张弩?
由此种种观之,天子对[仙门]、对“燕大王”的忌惮、排斥,不言自明。
而今日,“[仙门]弟子掠杜氏女”之奏禀,呈于朝堂之上。天子又当如何处置?
众目睽睽,倾耳以待命。然刘宏却自始至终声色未动。
九月初三的朝议,也便在这份忽然而至的静谧中,草草而终。
………………
同日午时,鄄城官道。
一驾马车自西面驶来,在御者轻轻的吆喝声中,入了“白虎仙乡”地界,汇入往来如织的车流中。
御者年近四十,自认为走南闯北、见惯世面,然一入[仙乡],便如“懵懂不知人间事”的稚子一般,左顾右盼、满是好奇。
这鄄城,虽号称是“颛顼遗墟,尧舜故里”,但自春秋至今时,从不以繁华荣盛称道。城池都显得破败老旧,更不用提县邑中的几条大道。
三年前驾车路过此地此路时,漫天飞扬的沙尘迷人眼,更呛得他几天都没吃下半碗麦饭。
然今日一行,大不相同。除去偶尔一两坨牛马遗矢、三五片杨柳枯枝外,这一路可称得上无垢无尘。
另外,车马、行人,分道往来。密而不乱,井然有序。
轺车、轩车、驼车、牛车,以其速度缓疾、方向同异,分行在大道中央。其数量之繁多,洛阳、长安都不能及。
锦衣玉饰的富家子弟、佩绶带剑的高冠文士、衣衫褴褛的成群流民,于大道两旁同行。虽不免有穷富的比较、身份的歧视,却终究未起骚乱、不见争执。
更让御者觉得稀奇的,还属车轮之下这条宽约十丈的大道。
在他看来,这大道应是由碎石、砂砾填筑,再粘以灰浆,最后用重物压实。其修筑方法,大概与秦驰道相同。
但是,论起平整、坦阔,即便是他曾策马驰骋过的“九原抵甘泉”的秦直道也远远不及。车马行其上,由道路本身低洼不平造成的颠簸近乎于无。
“若行程皆是此道,袁某人岂不是一日就可返回京洛了?”御者忍不住畅想着。
“叮铃铃!”
马铃声响,前方的车驾纷纷减速。御者忙止住思绪,轻轻勒马缓行。又行数里,干脆下马停车。
“袁兰,何事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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