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燕然问:“此时山庄里是谁当家?”
“暂时由许秋旺的正妻袁氏持家。”张孤鹤答道,“许老太爷一直在山上念佛,剩下四个儿子都只回家过完初二,便又匆匆去了各地商号巡查,管家已经差人去追了,这兄弟五人关系极好,听到消息后,应当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山庄。”
三人正在说话,门外又传来一阵嘈杂,衙役急急来报,说是许老太爷不知怎的收到消息,已经从山上跑下来了,进门看到尸体后立刻晕厥不起,浑身都在抽风。
“这……谁通知许老太爷的,他都一大把年纪了,添什么乱啊。”张孤鹤听得头大如斗,“王爷——”
“走吧。”季燕然打断他,“我们也去看看。”
许老太爷的卧房外围了一圈人,屋里头,大夫正在看诊,说是因为受了刺激,身体并无大碍,休息一阵便会苏醒。
袁氏也守在门外,正厉声喝着问是谁将事情告诉了老太爷,贴身伺候的小厮跪在地上,连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早上正在厨房里煎药,老太爷突然就说要下山,火急火燎拦都拦不住,也来不及通知家里,只得借了庙里的轿子。
“娘亲。”袁氏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劝她道,“爷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父亲生前都拦不住,又何必责罚小厮,还是先让他起来吧。”
这时有人看见了张孤鹤,赶忙小声提醒。袁氏与那青年皆过来行礼,又面露迟疑看着季燕然与云倚风:“这二位是?”
“哦,我们是张大人的朋友。”季燕然随口道,“听说这里出了事,便过来帮忙办案。”
他此番前来望星城,虽未大张旗鼓,却也没有掩盖行踪,许家这样的地方豪绅又岂会毫无耳闻,原只是假模假样一问,都已经做好了要跪拜萧王殿下的打算,谁知对方却并不打算公开身份,袁氏与那青年也只好陪着装不知情,心里越发惴惴难安,不知往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待这母子二人离开之后,云倚风道:“深宅大院里,人情也是淡薄。”许秋旺的尸首才刚被发现没多久,这头的亲儿子已经能面不改色说出“父亲生前”,袁氏也是威严大过悲痛,眼睛丝毫不见红肿。季燕然在旁听到,提醒他:“那许秋旺光是小妾就有十八房,再加上数不清的陪侍丫头,夫妻之间哪里还有感情,与其等着其他偏房趁机分家,倒不如将权势趁早揽回手中,稳住地位才是最要紧的事。”
云倚风看他一眼:“你经验还挺丰富。”
“打小见多了。”季燕然在他耳边小声道,“这里顶多也就十八房,与后宫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云倚风想了想,也对。
同皇家一比,这才哪到哪。
“自然,我将来不会娶这么多。”季燕然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又及时补了一句。
云倚风眼皮一抽,钦佩道:“在这乌七八糟的环境里,王爷还有心情谈论自己的终身大事,也算口味别致,行了,进屋,那许老太爷像是醒了。”
须发皆白的老者躺在床上,浑身依旧在哆嗦。张孤鹤在旁劝道:“老太爷还是要保重身体啊。”
“张大人。”许老太爷战战兢兢,摸索着握住他的手,“你可千万要替秋旺伸冤啊,他去得可怜,死后还要遭人陷害,与什么红鸦教扯上关系。张大人,我……我发誓,秋旺他断不可能做出这种糊涂事。”
“是,本官知道。”张孤鹤耐心劝慰,对他极为尊敬,毕竟这些年城里的道路与善堂,其中有不少都是由十八山庄出资捐建。过了片刻,看着对方情绪像是已经稳定些许,方才又试探着问,“不知老太爷是从谁口中听到的消息?”
“是一个小和尚,眼生,手上像有块红色的胎记。”许老太爷回忆,颤巍巍道,“我正在念经,他也不知是从何处溜了进来,只在我耳边说了这件事,就又从后门跑了。我那时如雷轰顶,没顾得上细看。”
眼生的小和尚。
季燕然与云倚风同时想,那怕是凶手故意派去报信的吧。
许老太爷服下药后,没多久便再度睡去。此时已近深夜,袁氏虽已在山庄内安排了院落,季燕然与云倚风却都不想住在这四处都是哭声的宅子里,依旧回了客栈。
“已经快子时了。”季燕然道,“药浴完之后就早些休息吧。”
“嗯。”云倚风点头,“那我们明日再去十八山庄。”
在回房之前,季燕然照旧试了试他的脉象。
“如何?”云倚风问。
萧王殿下一本正经,答曰:“平滑有力,如珠走盘……哎呀。”
云倚风笑着踢他一脚,将人赶回隔壁。
小二很快就送来了药浴热水。
季燕然却并未回房,而是靠在回廊上,一脸若有所思。
王府下属来来回回“路过”三次,最后实在忍不住,在他耳边小声问:“王爷,你一直盯着云门主的门,是不是实在想进去?”
季燕然兜头就是一个爆栗:“滚!”
他原是在想红鸦教的事情,还想得挺专心致志。结果被下属一打岔,注意力就再也集中不起来,耳边怎么听,怎么是对面房中那哗哗的沐浴水声。
季燕然深吸一口气,手指一勾:“你,过来。”
下属颠颠跑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去帮老张把客栈里的柴都劈了。”
“……”
这一晚,望星城里的许多人都没能睡好,一部分是因为十八山庄传来的诵经声,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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