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近江北城墙,一名小旗扶着火铳蜷缩在垛口下,他刚打了个盹,起身伸个懒腰,忽然愣住了,放眼望去,城门的荒野上,弥漫的晨雾中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危机,是军队,数不清的军队在雾霭中列队,清军又杀回来了。
小旗举起火铳朝天放了一响,整个北门上的守军全被惊醒,一边乱糟糟的进入战位,一边飞马禀告负责北门防御的方承龙将军,不大工夫,方承龙带着一队人马赶到,急匆匆上了敌楼,拿起千里镜望过去,此时晨雾正好散尽,千里镜里看到的俱是明军衣甲,牙门旗上一个大大的“高”字。
这些人马是驻守徐、泗二州的总兵高杰的部队,想必是朝廷派来的援军姗姗来迟,说起高杰,本是闯贼出身,后来归顺朝廷,一路升为总兵,拥戴朱由菘有他的功劳,论人品比刘良佐略强一些,至少不会降清,但骨子里的土匪脾气改不了,麾下士卒比土匪好坏,去年朝廷让高杰驻防扬州,可扬州百姓士绅拒绝高军入城,高杰竟然率军攻打扬州,打了三天没打下来,在史可法的斡旋下才退去,高军的恶名可见一斑,若是让他们进了近江,岂不是比多铎还糟糕。
一骑飞奔至城下,手持高杰的将令,命城头上的守军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迎兴平伯大人入城。
方承龙趴在垛口上大声回答:“请高总兵在城外扎营,城内地方小,住不下许多人马,稍待我等自会奉上牛羊美酒犒劳大军。”
那骑兵大怒:“呔!我们星夜驰援,尔等居然不放我们进城,这大冬天的住在野地里你试试!”
“没有将令,不敢擅自开门。”方承龙就是不吐口,高军入城就是一场浩劫,一个月前刘良佐的军队进驻近江就证明了这一点,谁也不会重蹈覆辙,让百姓受二茬苦。
一刻钟后,高杰亲自来到城下,戴缠鬃大帽,外罩蟒袍,身畔围着一帮骄兵悍将,冲着城头喝骂不止,方承龙充耳不闻,只要高军攻城,滚木礌石等着他们。
高杰一摆手,城下顿时安静,他仰头问道:“你是何人?”
方承龙通报了姓名,高杰道:“可是你杀了刘良佐那厮?”
方承龙道:“刘良佐叛明降清,死有余辜。”
高杰点点头:“后生可畏。”拨马便走。
方承龙以为高杰要攻城,命令士卒将火铳上的火绒点着,随时准备还击,可是等了半天,高军竟然安营扎寨了。
城内总兵衙门,方承斌听说高杰大军赶到,也是左右为难,放高军进城,就是一场荼毒,不放吧,清军再至如何是好,忽然水东门守军来报,说是发现了东来的官船。
方承斌大喜,带人赶到东门,站在敌楼上眺望远方,淮江上有三艘官船逆流而上,旌旗招展,船头赫然插着天子符节。
“是钦差,南京来的钦差大人到了。”方承斌终于松了口气,他不想放高杰进城,但也不愿撕破脸皮,两下里缺一个中间人,代表朝廷的钦差就是最好的中间人。
官船上的钦差是弘光帝身旁的红人总管太监卢九德,卢九德本是北京的太监,有过多次监军的经历,也算是朝廷里见过阵仗的人, 摆平区区近江义勇,易如反掌。
钦差座船抵达东水关,闸门大开,放船只入城,方承斌在码头迎候钦差,三拜九叩,礼节隆重,卢九德头戴纱帽暖耳,身穿大红蟒衣,气派非凡,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随行的是一百名锦衣卫,都戴八瓣帽盔,盔顶插蓝绢旗,穿圆领对襟布面罩甲,佩绣春刀,威风凛凛,趾高气扬。
卢九德没有钦差的骄横,反而对方承斌非常客气,温言抚慰一番,双方上了轿子,来到总兵衙署叙话,一番寒暄后,方承斌提出请卢九德斡旋高杰事宜。
“方大人,高总兵千里迢迢驰援近江,您不放他进城,以他的暴脾气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给朝廷,给万岁添堵,可是他手底下那些儿郎也太调皮了些,真进了近江,百姓可就遭殃了,要不这样,您看咱家的面子,放高总兵进城,就带随身亲兵,可好?”卢九德一口北京官话,听起来很悦耳,人笑眯眯的,可亲的很。
方承斌思忖再三,终于答应,只是在亲兵数量上不好控制,好说歹说,最终确定允许高杰带一千人马入城。
“这就对了嘛。”卢九德眯缝起眼睛来,嘴角勾勒出一丝人畜无害的笑容。
……
高总兵也给卢九德面子,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个苛刻的条件,只带了一千名亲兵入城,进入北门的时候,义勇们非常紧张,弓上弦刀出鞘,随时防备高军抢门,可是高杰并未那样铤而走险,一千亲兵连盔甲都没穿,说说笑笑进了城门,让方承龙白捏了一把汗。
方承斌将总兵衙门让给卢九德下榻,城内就没了其他合适的地方供高总兵歇马,总不能将方府让出来吧,于是乎他派三弟来请四位异人腾地方,刘彦直等人倒也配合,搬到城里客栈居住,把馆驿让给了高杰和他的亲兵们。
党爱国得知高杰大军已到,有些惊愕:“这家伙来了,那可有点麻烦。”
方承龙道:“高杰专横跋扈,尤甚刘良佐,他若是常驻近江,大哥的麻烦是有点大。”
党爱国道:“高杰进城,决无好事,三公子务必当心。”
方承龙一躬到底:“谨记在心。”
待三公子走后,党爱国对同伴们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历史因为我们的到来发生了改变,按照原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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