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各式各样的论证折腾得筋疲力尽,想到这里,我忽然回忆起不久前他给我讲的那个有关于圣殿骑士团和十字军东征的故事。
“上个月,您在课上给我讲的那个故事……”
“怎么了?”
我努力思考着应该如何措辞才不会被他抓住把柄:“那个故事是虚构的。”我斩钉截铁地说。
教授眨眨眼,示意我说下去,我被他看得有些紧张:“首先,从1122年开始安茹的富尔克五世就一直在资助圣殿骑士团,安茹宫廷和圣殿骑士团的关系之紧密,加西亚作为安茹的王子,为什么在克罗地亚遇到那九个圣殿骑士的时候会不认得骑士团的标志?”
安德烈教授托着下颚,似乎开始感兴趣。
“其次,加西亚的哥哥、安茹的杰弗里比玛蒂尔达女王小整整十一岁,他们俩人的婚姻矛盾重重,1144年玛蒂尔达女王还在和斯蒂芬王争夺王位,杰弗里怎么可能有权使加西亚成为英格兰的王储、诺曼底公爵?即使他可以强行为他弟弟加冕,但那时他和玛蒂尔达女王的长子亨利也已经11岁了,他怎么可能爱自己的弟弟甚于自己的儿子?”
我还没说完,教授忽然哈哈大笑,我吃了一惊,安德烈连忙摆手:“你说得很对,请继续。”
我以为自己闹了笑话,开始有些忐忑不安:“第三……富尔克五世1136年后彻底失势,直到1154年小鲍德温亲自领导军队,耶路撒冷的实权一直都掌控在梅利森德女王手中,而你说她曾经被加西亚废黜,但为什么之后她通过摄政再次掌权,却试图说服加西亚与她一同摄政?”
教授似乎是认同我的看法,若有所思地点头:“亲爱的托马斯,你一定为这个故事查阅了不少卷宗吧?”
这是当然,虽然才三十年前的事情,留下的记录却少得可怜。我着重点头:“还有,安条克的科斯坦扎……”
“好啦好啦!”安德烈教授露出苦恼的表情,挥手打断我越来越兴奋的论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告诉我,这个故事不仅疑点重重,而且有非常严重的叛逆思想是不是?”
我稍稍愣了愣:“叛逆思想什么的、我并没有注意,但在您的故事里,诺曼底的加西亚、耶路撒冷的萨珊、安条克的莎耶尔和神圣罗马的奥拉尔……这些至关重要的人物,却根本找不到任何记载,不仅找不到任何记载,连所有与他们相关的卷宗都是空白,由此可见他们并不存在于真实的历史上,您的这个故事是虚构的。”
安德烈默默地注视了我一会。忽然,他噗嗤一声笑出来:“真是个……笨学生。”
说我吗?
安德烈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被记载下来的,就是真实的历史吗?”
难道不是吗?看到我露出不解的表情,教授的眼里又浮起了那种狡猾的、恶作剧的光芒:“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今天你对这个故事所做的所有论证,加上你还没有总结出来的内容,请你写成一篇论文,然后在总论中回答我,究竟什么才是历史的真相。如果你的论述逻辑严密,我会考虑让你顺利毕业。”
毕、毕业?!
我惊喜地张大嘴巴,激动地说:“可是我几乎找不到什么资料……”
“资料,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安德烈教授真的很像一只金毛的大狐狸,他摇摇尾巴从我旁边走过,轻轻地把那只金色的小圆筒立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不明所以地呆站好久。
这是……给我看吗?
那封来自诺曼底的信,就像一只美丽勾魂的手,引诱着我,去窥探一个久远的秘密。
我终于忍不住,打开信筒的盖子。
窗外的风雪声更大了,教堂的灯火落在圣歌的旋律里,充满了美满的温馨。我不知不觉沉浸在写信人优雅绝伦的书法和温柔愉悦的笔调中。
望着那些美丽的措词和字迹,我想写信的人,一定有着无比高贵的出生吧。
连絮絮叨叨抱怨的句子都带着骄矜可爱的语气。
“最近又发生了几次争吵,全都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情。他的坏脾气,什么时候才能稍微改一改呢?他的脾气真不是一般坏啊……为什么每次道歉的都是我?还有,他能不能不要这么理直气壮地把喜怒无常当个性?心情不好从来不说,连我什么时候惹到他都不晓得,然后到关键时刻忽然说身体不舒服……我要被他整死了啊!我真的会很生气……”看到这里,连我都忍不住想嘲笑写信人的小孩子气。
“还有很多,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笨呢?英语学到现在,有一句话我都教了差不多快二十年,他居然还给我说反了!”
写信人没完没了地诉着苦,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像在骄傲地炫耀幸福,字里行间充满得意。满满地写了一长页,最后他说:
“亲爱的安德烈,努尔丁和阿玛里克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但凡上帝要召见的人,凡人不可阻拦。关于小国王的病,萨拉丁也已经在信中详细告诉了我,那并不是上帝加诸于耶路撒冷的诅咒,相反的,时至今日我反而深信不疑:耶路撒冷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天堂的地方,蒙宠愈甚,其苦愈多,神的爱与苦难密不可分,国王正是被上帝所爱,他的苦,他的名,必将与耶路撒冷一样万古长存。
“加西亚?不兰他日奈早已为耶路撒冷献出生命。
“至于我,如今让我头疼的只是诺曼底的春季太潮湿,鲁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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