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吓了一跳,不禁又往后视镜里瞟了一眼。
陈劲专注于自己的心思和手上的东西,并未察觉前面还有一位正企图窥探他的内心世界。他丝毫没有尊重别人隐私的觉悟,大大方方的打开钱包,几张银行卡,各种面值的钞票,然而吸引他目光的是夹层的照片。
那是一张合影,以阳光绿树为背景的一对年轻男女,或者该称之为男孩女孩,因为他们脸上还带着浓浓的学生气。
看情形应该是一张抓拍,两人原本相视,似乎有人喊了一声,然后女孩看向镜头,男孩的目光却仍停留在她的脸上。男孩很英俊很阳光,一看就是校园里那种特受欢迎的男生,可是他只盯着眼前的人,似乎再也看不到别人,笑得傻兮兮,仿佛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陈劲抬起食指轻轻的抚摸照片上的女孩,脸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在阳光下泛着青春的光泽,头发没现在长,扎了个马尾,被吹得有点凌乱,但是不难看。可能是刚刚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她看着镜头时脸上的笑容还未收起,嘴巴裂成弯弯的月牙,露出雪白的牙齿,眉眼也是弯弯的,又黑又亮的瞳仁像两颗葡萄。
陈劲微微怔住,因为这种表情太陌生,他所见过的林菀不是哭就是愤怒,要么就是嘲讽和漠然,从来没有这样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像个小孩子。
“原来笑起来也挺好看的。”
他喃喃自语,然后把照片抽出来,发现后面竟然还有一张老式的黑白照片,是个五六岁的扎着两把小刷子的包子脸,五官依旧能看到现在的影子。和刚才那张不同的是,小时候的林菀表情很严肃,眉毛间扭成两个小坑,嘴巴微微嘟起,好像是极不情愿的被拍照,漆黑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倔强。
这个眼神竟让陈劲觉得熟悉,因为林菀对着他的时候常常如此,即便是占了下风也会不服气的瞪着他,满是敌视和不屑。
有句话叫,入土为安。
选好了墓地,找风水师看了日子,王潇要下葬了。
葬礼上,王妈妈哭得几欲昏厥,王爸爸坐在轮椅上不住的抹泪,亲戚朋友们无不眼眶湿润,或是低声啜泣。这世上的悲剧有很多,每天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在各种人祸天灾之中,英年早逝,似乎不是太触目惊心的字眼,但只有身边的人才能体会出这其中的悲恸和悲凉。
林菀的表现有些出人意料,没有哭天抢地,甚至根本就没哭,就那么笔直的站着,直视着前方。可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身体在发抖,眼睛里虽然没有泪,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看着司仪的嘴巴一开一合,不时的配上些手势,可是她耳朵像塞了棉球似的什么都听不清。直到真正“下葬”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她猛的闭上眼,紧紧的握拳,指甲抠得手心生疼,只有这样才能忍住冲过去跟他们争夺那个盒子的冲动。
仪式结束后,林菀和众人一道离开,然后又独自返回来,王妈妈和王爸爸有亲戚陪着,她不必担心,而她现在只想单独和王潇待一会儿。
走向王潇的墓碑时,每迈出一步都异常的艰难,仿佛这一刻才是真正的葬礼。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灰蒙蒙的,连太阳都只剩下一个模糊黯淡的轮廓,她想,它一定是不忍看到这么好的人被埋于地下。然后她看向四周一座座孤零零矗立着的石碑,那里面有多少是像王潇那样善良无辜的好人呢?
都说头上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可是你们真的在看吗?她从前是个不太坚定的无神论者,对东西方的各种神明都心怀敬畏,可是现在她只想说,老天爷瞎了,上帝死了。
林菀闭了闭眼,然后蹲下来,盯着眼前这座簇新的石碑,像是看到了一件陌生事物一般,微微蹙眉。然后抬起瘦削的手指,描画着还有雕刻痕迹的“王潇”二字,最后手指往下一划,停留在下方。
真遗憾,她的名字不能出现在这里,未亡人,林菀。
然后,本该属于几个小时前的反应终于出现了。
抽泣,哽咽,嚎啕大哭。
有个说法叫,大悲无声,其实无声只是刹那的,任何激烈的情绪都不能一直压抑,而这种丧失之痛就好比地震时的岩浆,不可抑制的往上涌,暂时受阻,稍后会加倍的爆发。
林菀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云层越来越厚,空气里也多了无数湿润的因子。就算是注意到她也不会离开的,今天是王潇下葬的日子,他刚刚换了环境一定不适应,她得留下来陪他。所以,她也没发现这个时候的墓地有多么让人心悸。
灰色的天地之间,一排排石碑泛着青白色的光,肃穆而诡异,天空不时传来轰轰的雷声,一阵高过一阵,仿佛要唤醒沉睡着的灵魂。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如果有剧组过来拍某种题材的片子,估计后期色彩都不用调了。最好的就是最自然的,天地之神虽然对人情过于冷漠,对自然景致的拿捏还是很到位的。
终于下雨了,而且还是来势汹汹的雨。没一会儿林菀就被淋透了,她苦笑着说:“王潇,你看,我刚刚骂了老天爷他就给我颜色看了,真是个小气鬼是不是?”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道:“不过他还算厚道,刚才那么那么多霹雷居然没一个是冲我来的,唉,是不是他的准头太差了呢?”
忽然想起那个神父打高尔夫的笑话,原来上帝也有跑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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