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刻不容缓。”
“走?去哪里?”孟成蹊头重脚轻地跳下床,一步跨到李洪面前,他这下看清了对方不甚整洁,甚至可以说灰头土脸的面容。
李洪疲惫地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床沿,仍是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去……去司令那里,他派我……我来接你。”
孟成蹊略有迟疑,但他对李副官还是比较信任的,麻利地穿好衣服,他跟着李洪坐上了来时的汽车。
等汽车开了足有五分钟,孟成蹊后知后觉地懊恼道:“呀,我忘记收拾行李了!”
李洪从副驾驶回过头,勉强冲他笑道:“没关系,这种时候顾不上那些身外之物。”
之后,李洪紧张地盯着前方路况,再没和他说过话。孟成蹊独自坐在车后座,不停绞动手指的同时,也是心慌意乱。他有好多问题想问李洪,可是怕张嘴就刹不住车,自己会失控得哭出来,于是咬着牙把话全咽进了肚子里。
车子开出租界,往上海的郊外开去,晨曦像贼一样溜出来,渐渐点亮了铅灰色的曙色。孟成蹊静静趴在窗边,他眼前闪过毁坏的村庄,罪恶的白烟,一层层腐烂的尸体,还有最后,他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那杀戮后的寂静。
可惜天亮了,寂静也就很快消失了。头顶上由远及近传来飞机的嗡嗡声,李洪抬头往天上张望了一眼,连忙叫道:“糟糕!”话音刚落,孟成蹊他们都听到了轰隆隆的巨响,他们前方的道路被炸得面目全非。
“快掉头!”李洪俯身对驾驶座的司机嚷道。
司机手忙脚乱地改道,哪知身后又有炸弹爆炸,孟成蹊他们被强大的气流冲击,车子几乎要翻倒过去。司机灵机一动,急速转动方向盘,将车子拐进了边上一条林间小路,想借着枝繁叶茂的大树遮掩行迹。
这一招果然有用,飞机没再轰炸他们,听声音像是往别处飞去了。李洪观察地形后,吩咐司机从前方路口出去,从那边再上大路。他们安然无恙地又行进了十几公里,此刻已到昆山境内,大家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离目的地越近,气氛越变得沉重,到了地方,李洪让孟成蹊下车,留下司机,他一言不发地将孟成蹊带到了一家临时陆军医院门前。在看到那个鲜红的十字标志时,孟成蹊的心脏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
“表哥受伤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蹬着李洪的眼睛在喷火。
李洪忙回避他的目光,步履不停地且走且道:“司令已经脱离危险了,不然也不会叫你过来。”
两人来到二楼的单人病房,孟成蹊没敲门便冲了进去,他急切地往那方向望去,只见傅啸坤脸色苍白地闭眼躺在病床上,上半身缠满了绷带。
他走到床头,怯怯地叫了一声:“表哥。”
傅啸坤闻言先是皱眉,之后他凹陷的眼睛缓缓张开,一下秒,他伸手抓住了孟成蹊的手。
第92章
保卫战开始时,傅啸坤得知军委指派了邓戟做他的副手,气得当场在众人面前破口大骂:“去他娘的,老子跟那姓邓的孙子没法合作!”
然而军令如山,纵使傅司令有再大的怨气,也不能轻易动摇上面的决定。果不其然,邓戟自从和他碰到一起,那是成天地和傅啸坤意见相左,两人从早吵到晚,基本上少有和平的时候。
及至战争进入白热化,傅啸坤连和邓戟斗气都顾不上了,因为他看到手下的人数正以一种非常可怖的速度锐减。敌我双方实力悬殊,日军死个几千人,他们这边竟然要付出几万甚至十数万的代价去交换,简直只能用惨烈二字形容。
十月末大场失陷之时,傅军的伤亡数量已经超过了全员的三分之二,望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傅啸坤第一次在战场上慌得六神无主,他赶忙落花流水地指挥残部撤退,心想这上海估计是保不住了。
傅啸坤先前看日本人讨厌,是怀着一种动物护食的心态,觉得咱们中国人关起门来打成什么样他都无所谓,但外国人敢来指手画脚,那就是给他讪脸。他大义凛然地加入抗日队伍,卯足劲儿想把这群鬼子赶回去,没想苦战了那么久,竟然还是打不过。
打不过怎么办?跑呗!
傅司令抗日的决心不可谓不坚定,对敌人的仇恨不可谓不深刻,可是同自己的小命比起来,这些都变得微不足道了。想起自己还有积攒了半辈子的财富没花够,有白白嫩嫩的孟成蹊没抱够,有数不尽的惬意日子没过够,如果就这么为国捐躯了,岂不是太亏?
傅啸坤和邓戟两个人,一个主张撤退,一个主张继续战斗,在临时指挥所里又吵了个不可开交。
此刻邓戟一手挥舞拳头,来来回回在傅啸坤身前走个不停,嘴里说的都是民族大义之类的空话,末了,他梗着脖子苦口婆心向傅啸坤劝道:“羡山兄,你听我说,上海必须死守啊!”
傅啸坤心里冷笑一声,心想你个大傻逼是想当烈士呢。他不耐烦地把头一扬,骂骂咧咧道:“守个屁,日军都打到苏州河边了,要守你自个儿守去!”
邓戟正欲再说几句,忽然听到头顶上一阵飞机的马达声,他张嘴做了个口型,声音随即被震天的爆炸声淹没了。
傅啸坤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道将自己按进地里,上半身都要被震碎了,痛得他倒吸一口气,勉强睁开眼看去,原来是指挥所的房子被敌机炸掉了半边,倒下的一根房梁正好压在他身上。
脑袋沾了湿热粘腻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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