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领导压力以及死亡的恐惧压迫着,更在死者家长面前抬不起头,甚至有一位教师因此辞职。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天气转冷之后,体育教师对于锻炼的要求就放低了不少,做完热身运动,他旋即宣布自由活动,和往常一样,男生们前往体育器材室取篮球,女生们返回教室或者散步。白千湾从来和篮球运动绝缘,他正准备回教室,忽然被一位女生拦住了。
“李觉爱找你,”她的手指指向了体育仓库,“在那儿。”
李觉爱?
物理课代表,经常和宋弄墨一起打球的高个子健壮男生。白千湾对他的肌肉分布很感兴趣,见到他的时候,脑海里时不时冒出解剖图一样的画面。
略一思索,他还是往体育仓库走去了。
仓库门半敞着,他一进门,先见到的不是李觉爱,而是裴一辉。除了他之外,仓库里还有七八个男生,仔细看,还有一两个女孩。
白千湾一下子觉得不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身后的门忽然砰地关上了。
李觉爱出现了。
“我们找你有事哦。”他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着,手臂在仓库里生锈哑铃上晃了晃,手臂关节发出热身运动时舒展的咔咔声。
裴一辉锤了他一拳,大叫:“什么啊,处理人这种事也要做热身吗?”
仓库里爆发出一阵怪笑。
大概能料到自己面对的将是什么事了,一层疑惑从他心底浮出,也很快反映在白千湾的表情上。他耐不住说:“为什么?”
“为什么?”裴一辉瞪大了眼睛,好像听见什么稀奇的话,“拜托,你是巫师诶。”
“什么?”
“就是那件事啊,”裴一辉摇晃着身体,他也开始做热身运动了,“杀人啊。”
“杀人?”
“裴安是你杀的吧,唉,他还是我隔了很多层的堂哥啊,上一回族爷寿宴我还见过他呢。”他咕哝着,“这个措辞不对,其他人也是吧,还有万久、杨笙笙。”
白千湾只觉得荒谬:“不是我。”
“社团里只有你是巫师吧?”李觉爱说,“真可怕,我听说施法需要条件,你们都在一个社团,想必很容易吧。”
“下一个就是宋弄墨了。”
“太吓人了。”
“巫师啊……”
其他人都七嘴八舌地乱说着。
白千湾正欲辩解,眼前忽地人影一闪,侧腹遭到一脚重击,整个人仰面倒下。身体摔落之后,有人不断踢打着他的背部,地雷引爆般的痛苦从腹部和后背席卷而过,他咬紧了牙,仍是发出了呻.吟的痛苦呼声。
眼前出现一双穿黑色运动鞋的脚。
那人蹲下身,尖脸,眉毛细得像宫廷画里的古代女人。他想起来这是王俄杰,坐在他后座的男生。
对方举着手机,手里照明灯的亮光仿佛刀尖般刺眼。
王俄杰说:“诶,这个构图可以!”
真是荒谬啊。
白千湾还有余心嘲讽别人。
因为他深知自己才不是凶手。这些人简直就是傻瓜。
而且,超自然事件社团也不止一位懂得巫术的人。
正这样想着,一只鞋就碾上他的侧脸,像踩踏蟑螂那样故意碾了碾。
“这张脸真是讨厌,”这是李觉爱恶意满满的声音,“先打一顿吧。”
旋即有人一拳砸向了他的眼眶。
“吵死了,堵住他的嘴。还有呢?你们想怎么玩?”
“烧头发怎么样?”
“小心仓库着火啊。”
“那就拔光头发呗!”
“打断手吧。”
“我带小刀了,谁要?”
“要拍裸/照吗?”
“男的裸/照谁要看。”
“那就……”
所有人沉浸在处置杀人犯的快乐之中。
萦绕在白千湾身边的,是那层皮革的气味。天气热的时候,仓库里的皮革沙发总是被烤得热腾腾,以至于皮革味溢满仓库。
学校还没出自杀事件的时候,宋弄墨经常和他到这里研究巫术。
有那么一次使他印象深刻,根据书上的内容,祭品需要猫的脑子、青蛙的内脏,诸如此类的东西,白千湾还没说什么,宋弄墨已经断然拒绝。
“不能杀猫,青蛙也不行。”
宋弄墨是奇怪又矛盾的一个人。
明明热衷巫蛊这种邪术,却又维持着微妙的正义和底线,真是可爱到爆炸。
如果他看见眼前的一切,大概会气得发疯吧。
眼眶已经肿了起来,脸上也是,不知是挨了多少女孩的巴掌和几下拳头,反正白千湾的脸已经疼得麻木,只余下鼓鼓胀胀的感觉,好像充气的球,想必外观上也很像吧。
有人扯去他的上衣,在他胸前用刀子剖划着什么。
白千湾冷冷地盯着拿刀的人,那目光阴恻恻的,叫王俄杰联想到窗外的碎玻璃渣子。
“不怕变成下一个吗?”白千湾肿胀的嘴唇吐出诅咒般的话语,他在笑,尽管眼角还流着眼泪,“如果我就是凶手的话……我记得你们的脸、名字……”
目光触及的地方,张张脸孔都露出凝滞的神情。仓库静了一会儿,不知是谁带头大叫了一声“杀人犯”,拳打脚踢仿佛雨点般重新落在白千湾身上。
“看镜头哦,”王俄杰静静地笑着,扯着白千湾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你那种威胁,我才不怕呢。”
这个人怎么不去死啊。
那一瞬间,一种熟悉的冲动从白千湾身体深处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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