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溯闲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在他耳边沉声道:“小哑巴,明日蛮夷的铁骑会踏平这一带,你有多远便逃多远……”
话音未落,他便趴在枕惊澜身上没了声响。
枕惊澜推了推他,摸到了一手的血。
枕惊澜:“……”
他忍着不适起来点了烛火,却见溯闲腹部的一道狰狞的伤口裂开皮肉翻飞,他分明记得昨日还是好好的。
枕惊澜找来纱布替他止血,忙活到天亮才把血止住。
溯闲迷迷糊糊醒过一次,抓住他的手问:“你怎么还没走?”
枕惊澜指指他的伤,摇了摇头。
“我死不了,你再不走,可走不成了。”
枕惊澜见他又昏死了过去,急的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发不出声。他知道一条隐蔽的小道,在这迷阵一般的竹林间,他走的比谁都顺溜。
他背着溯闲去找老袁,老袁是个大夫,这些年也亏得他照顾,枕惊澜才得以活下来。汤汤水水的药没少给他灌,该治不好的依然治不好。这些年下来老袁都快放弃了,但他有个儿子名叫袁火,比他还执拗,依然每天盯着枕惊澜吃药治病。医术学了个半吊子,每天拉着枕惊澜插科打诨。枕惊澜此刻却觉得,这个半吊子应该会比自己靠谱些。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走后,那几个狱卒再没回来过。如溯闲所说,蛮夷大军一夜间攻破城池,风周国皇帝突然暴毙,新皇继位,众将士士气低落,顿时溃不成军。
老袁远远就瞧见他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地背了个人回来,忙喊袁火上去搭把手。
“小哑巴,这可是三十里啊,你背个半死不活的人回来,就是不死也被你折腾死了。”袁火弄清那人是谁后,一惊一乍道。
他们的小村子还未为战火波及,依旧炊烟袅袅,一切如故。
枕惊澜眨了眨眼,仿若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罢了罢了,你身上什么味?快去洗洗。”袁火摆了摆手道,“不用担心那人,我爹可是神医,死的都能救活。那话怎么说来着?能生死人肉白骨,对,就是这个……”
枕惊澜听着袁火絮絮叨叨,笑着一点头。
待他走远后,袁火收起神情,走到院子里,取出笼中白鸽,取血画符。
“天魔已找到,我希望你们能信守承偌。”他话音才落,符纸便燃烧了起来,最后化为灰烬,被风吹散。
溯闲躺了足足三天才醒,醒来便听到屋外有人在争吵,或者说是一个人在气急败坏的说着什么,一个默不作声。
“再不走,蛮子可就打过来了,带上他就是死路一条!”
“先不说别的,他本就是蛮夷皇子,把他留在这也是对他好。”
“你怎么就不明白,皇帝死的不明不白,他好好的身上就带了重伤,没准就是他与蛮子里应外合,刺杀了皇帝,开了城门。他与我们本就是敌人,你救了他,就是通敌叛国!”
“便是通敌叛国又如何?”溯闲扶着门框,仅着单衣,面色十分苍白。待枕惊澜跑到跟前后,揉了揉他的头,“他懂什么?”
“你……小哑巴,跟我们走!”袁火见不得这两人黏一块,作势要去拽人。
村外马蹄声渐近,已有惨叫声不时传来。
溯闲搂住枕惊澜,手指在他侧脸划过:“我说过,你要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袁火只觉体内一股无名火在升腾。
——这都是为了谁?你自己看看你三番两次救了个什么玩意!
“小哑巴,我再问你一遍,你走不走?”
枕惊澜见了眼溯闲,坚定摇头。
“好,我走!”
……
其后三个月他几乎被囚禁在溯闲身边,看着他什么混账事都干,可枕惊澜除了想守着他的一点真心外,什么都没放在心上。
枕惊澜不放在心上,不代表别人没有,很快他就被“不小心”落在了路上,混入流民之中。
枕惊澜再弱也是天妖之体,袁火找到他时已经过了大半年,他除了衣衫破旧些,毫无消瘦的痕迹。老袁已在战乱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袁火便去找枕惊澜,听到他已不在蛮子那时,袁火只觉得松了口气——只要他不再与天魔有纠葛,他就不会有危险。
找到枕惊澜没多久,袁火便带他投奔笉州。或许是天道冥冥之中的指引,还未到笉州两人便被抓去充军。说是充军,其实就是让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冲上去挡住他们一时半刻。
战火纷飞之地,怨灵遍生。
众将士看不到,袁火看不到,枕惊澜却能一眼便发现了自己的本命剑。
“小哑巴,你还傻站着做什么?拔剑啊!”
袁火的话提醒了他,或许是本命剑就在附近,枕惊澜混沌的神识有那么瞬间的清醒,他听到了一个“剑”字。
青狱入手,被分离的魂魄霎时合二为一。
被战火侵染的青狱,生出心魔,左右着如梦初醒的枕惊澜,手中之剑一转,两军死伤各半。心魔不知收敛,他持着剑一步步走向众人,宛如地狱修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章番外
☆、低调的第三十六章
佛堂前的檀香袅袅而起,那似繁实慢的木鱼声声繁华退尽。
佛前跪着个形销骨立的男子,一手持一串念珠,一手敲着木鱼。他已经忘了在这里跪了多久,身侧只有一盏青灯常伴。
屋外刮起大风,天色很快暗了下来,灯芯被风吹地欲灭未灭。
“你从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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