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晓拂跟随将士们同吃同住,已然学会往木桩上捆绳子,扎营四角。魏教头老远就看见他吃力地往土里凿木钉子,知道廖公公手劲儿不大,就挽起袖子过来帮忙。
“来!铁锤给我!”他喊道,等不及廖公公回身便一把抢过,“廖公公这钉子凿得不扎实,还是得叫卑职这等粗人来做。若在平原一带也就算了,越是山脚越是风急,晚间跟吹号子似的。这要是狂风过山而来,还不将廖公公与太子的帐子掀飞不可?”
廖晓拂手里一下子没了活儿,也插不上手,在一旁拨拉拨拉,找了一处不算太干净的地方坐下,双手做拳捶着小腿,笑呵呵地给魏教头叫好。
“腿肚儿酸了吧!”魏杰提气一甩,木丁凿进土里过半,震得土里的小石子都飞起来了,“新上鞍的人啊难免腿收得紧,一日下来,小腿发酸都是常有的。再骑骑就好了,身子别较劲,否则廖公公难受,那马也难受。卑职听说昨夜逮回一匹野马,不知怎么地……对了!待日落伙夫架了火,煮上大锅,叫他们给廖公公烧一盆热水来,泡泡就好。”
“谢魏教头,那如何能使得?热水难得,皆是用来烧饭的,哪儿能给咱家用了。”廖晓拂坐下也不想闲着,弯着指头,认真把蒺刺从干草堆里一根根地挑出来,这堆干草可是要垫在帐子里的,“原先在宫里,主子多,奴才也多,谁人也不将热水当宝贝。早膳前若是御花园走一遭,光是捧出来倒掉的就够流成一条水道了,皆是只蘸了蘸头面的干净水。那时候咱家也不当它稀罕,跟着出来才知道,原先是身在福里却不自知了。”
“廖公公近身伺候的人可是太子,殿下身边,必然也跟着讲究。”魏杰忙道:“原先禁军当殿下不能吃苦,后来还当廖公公也吃不了。现下一个个都说你好着呢!”
听魏教头提起了自己,廖晓拂抬头疑惑道:“说咱家好着呢?咱家……从来都本本分分的。”
“何止本分了,那帮臭烘烘的小子,汗气熏天,也不勤着擦洗,却说廖公公香着呢!”魏教头凿好了木钉又把横柱栓好,再铺开涂抹了蓖麻油的葛布,道:“就连卑职手下的苏家兵都夸廖公公长相清隽,轻手轻脚的,最难得是还不娇纵,与人总笑呵呵……”
廖晓拂见魏教头说一半不往下说了,自然分明后头的话是不想叫他听了。也不难想,廖晓拂大抵能猜出大概,无非就是原先没见过宫里的公公,讹传中宦官皆是心狠手辣、贪图享乐之人,遂而不看好他。接触了几月,才摸清廖公公好相处的性子。
魏杰是个干活实在人,不消一会儿就将大帐支起来了,帮着把干草往内帐一铺,再细致的活儿就轮不到他来做了。赶巧守卫也到了,就把粗活全揽过去。廖晓拂歇了将近半个时辰,早就待不住了,赶紧将褥子铺好,屏风支上,再把四周的葛布封严实整整一周,才心满意足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也就在这时候,两个苏家兵合力端了一桶水来,说是魏教头命二人抬来的。
水都抬到眼前了,廖晓拂不好再推,容二人送进了帐子。殿下昨日就没怎么合眼,与苏大人及左右营参将仪事,今日扎营后也交代晚膳后才回。廖晓拂本想将热水留着,连日急行,每晚都是用冷水擦擦身子,胡乱了事,更别说殿下曾经那样讲究洁净的人,若能泡一泡热水,该多好啊。
可等着等着,暖手炉里的荣檀香将将烧尽,廖晓拂困得一个摆子将自己晃悠醒了。揉着眼蹲下去,伸出小手往水里一试,诶呀!滚烫的开水都温乎了,再晾下去,好好的一盆水倒是糟蹋了。
屏风后燃着一盏油灯,灯苗随灌进来的风明灭闪晃着,廖晓拂许久没碰着热水,指尖扎进去就不愿.拔.出来,本身就是个怕冷的体质。他将手在膝头抹擦抹擦,不舍得走,指头被热水烘得微微红,好受得了不得,若是能擦擦身子,怕是要舒坦死了吧。
“大人……”帐门两侧是张广之安排的佩刀守卫,忽听身后一声,扭头见廖公公拢着袖口,在手心哈着热气,眼皮子困得挣不开似的,“咱家……在里头洗洗,帘子先放下。若是有人来找,或是殿下要伺候着,大人就在帘外唤咱家一声儿,可别……可别叫旁人闯进去,咱家先谢过。”
祁谟又是将近一日未歇,脸色有些苍白。十万这个数目的兵马并不是好带的,曾经宫里的勾心斗角相比之下都是沧海一粟。禁军本是守卫军,按大昭律例每五户出男丁二人,升为军户,统共也有一百万之多。除却只听命于皇上的御林军,十分之一的数目握在手里,除了莫大的权利,当属是不小的责任啊。
故而与苏青松相商,分左右两营,各提一位参军升为参将,苏家兵还是由魏杰管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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