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转身,在他面前不见了踪影。
神仙不说,老人也不知道,按说小满应该死了心,但他反而起了意。平安若是说世上没有此物,那多半便是没有了;平安只不理睬,说明世上确有萤火芝这味药材,只是等闲拿不到罢了。
这一日,小满又去和探山客闲聊,顺便问问集市是否有什么紧俏的稀罕物儿,却见到酒肆里多了一个戴着大头巾裹着厚袍子的探山客,看装扮身材都不是熟人。他头巾和袍子质地都是上好,可惜颇为破旧,袍子上满是不同颜色的补丁,都已磨得半新不旧,不知是否要补上加补。小满上前招呼,那人低沉着嗓子回了声:“好。”声音倒是颇年轻。
小满请教这人来历姓名,这人只说了句:“云游至此。”其他探山客瞠目而视,像是没人知道此人从何来。
小满和他说了几句集市行情,见他并不赶走自己,若有意若无意的问起了萤火芝。
那人一愣,在头巾深处笑了几声,说:“怎么,你也想要银灯草?”
小满一怔,问道:“什么是银灯草?”
那人道:“萤火芝乃传说中的异物,又叫银灯草,因其沿着矿脉而生得名,其叶似草,实大如豆,紫花,夜视有光,食其果则心窍洞明。你这里可有银矿?”
小满茫然摇头,那人放低了声音,道:“去后山看看吧,你这里若是有银矿,月明之时,便能看到银灯草在月光下发出银光了。”
小满还要问,那人已经叫店小二拿酒,也不见他摘掉头巾,手腕只一抖,一杯酒就不见了踪影。周围几个探山客叫起好来。
小满素知探山客里多怪人,他们见多识广,举止奇怪,他又说笑了几句,缓缓走开。
是夜,小满服侍先生睡下,背了背篓,便顺着小路上了后山。路过平安的茅屋,见屋里黑洞洞的寂静无人,忽然想,如果萤火芝只是指点矿脉的药草,那平安何以不说?
小路渐尽,便是幽深山林。林中的黑暗像浓郁的手,不着痕迹的握着他。
一个晶莹小巧的光点向他缓缓飞来,停在他手中的锄把柄上。小光点收拢了翅膀,开始在手柄上爬行。
无数隐约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在林间浮动。小满屏住呼吸,靠近手柄定睛一看,是蜉蝣。蜉蝣怎么会在树丛间?
他再抬头,漫天的蜉蝣穿过林间的空隙,向他飞来,停在他身边的树上,叶上,停在他身上,闪烁的小眼睛静静看着他。
小满谨慎的穿过蜉蝣栖居的树木,所过之处,蜉蝣闪动着几乎透明的翅膀,无声的跌落,落在枯叶败草断枝上,落在正自盛开的野花上。地上蜉蝣尸体越积越多,厚厚一层,尚且未死的蜉蝣在其间光芒闪烁,像烧掉的字纸,在灰尘中有尚有火星留存。
他再向前走,树木变得茂密,伸出细长如蛇的藤蔓,层层叠叠挡在他面前。小满用锄把挑开藤蔓,从粗壮如水桶的千年老藤中间钻过。这些不知名的、以前从没见过的老藤上遍生细小的倒刺,小满稍不谨慎,皮肉在藤上蹭过,立刻刮下猫舌头大小的一块,疼得刻骨钻心。
小满渐渐失去体力,大腿小腿上满是被藤蔓舔咬过的血痕,鲜血顺着腿慢慢流下,顺着脚腕流上脚掌,流入芒鞋,在地上印出深深浅浅并不完整的血脚印。
蚂蚁闻血而动,从地下钻出,小小的头,细密的触角,密密麻麻的围在脚印旁边。小满只感觉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蠕蠕而动,像是受到鲜血的吸引,马上就要从地下钻出来了。
他只拄着锄把喘息片刻,便又向前行。地上留下两个极其完整的血鞋印,将蚂蚁和蠕蠕而动的东西全部隔绝在后方。
他再往前走,只见藤蔓戛然而尽,一棵粗壮的大树矗立在面前。
他进山许多次,从未见过这棵巨树。林间入夜本应寒冷无比,但这大树周遭奇热奇闷,像是盛夏烈日当头时,在密闭的厨房里大火煮汤。所有粗壮藤蔓不过是树枝上委婉垂下的丝带,树皮上满是浓重的青苔,树干上偶有几个可以藏匿棕熊的小洞,深而黝黑,散发若有若无的兽息。
在巨树前,小满只觉得自己如同蜉蝣一般渺小。他不自禁放下锄把,在巨树前跪下,诚心诚意的祷告:“山神大人,先生于我养育之恩深重,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如今他病势沉重,只有萤火芝道果实方能救他,务请山神大人指点,我必当尽心尽力的服侍山神大人。”
一声男子的轻笑飘荡而下。一个树洞里缓缓亮起了几点浅浅银光。
小满探头进去,看到树洞通往一泓不知从何而来的泉水,水旁的石头上生着几株细弱的小草,果实紫色,每一颗都散发着银紫色的光芒。
这光芒和适才蜉蝣闪烁之光并不相同,而是荧然稳定,如碎月,如晨星。
小满汗如雨下,如获至宝,拔下两颗萤火芝放入背篓,退出身对着树又磕了几个头,才站起身。他本拟着原路返回,却见树后似乎别有洞天,向前走去,竟然有条长长的小径,也不知拐了几个弯,耳中忽然听到活泼泼的哗啦啦水响。
小满精神一振,全身汗水当时褪了。他知道村子北边有条小溪,若是能沿着溪流而下,便能突出重围,然而溪水纤细,在石缝中忽隐忽现,泠然回转,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正当精疲力竭之时,眼前豁然开朗,水珠飞溅,竟然是一片乱石,中有湍急溪水滔滔而下。乱石边坐着一人,一身胭脂作底金织暗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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