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比她稍微小一点儿的时候,也想过自己的病痊愈了,能打通经脉,修习家传的功法,展露自己的天赋。他想过,自己说不定是个天才呢,那从小缠绵在身上的病只是天道的一点考验,他熬过去了,便能如姐姐和赵骞一样,淬体洗髓,打拳练剑,纳天地灵气,再不叫人嘲他是个病秧子。可是即便他不再生病,医师也说他经脉脆弱,不宜修行。他哭闹过,爹爹却从未松过口,那部家传的、在江湖享有盛名的功法,他连一页书角都没摸到过。离家之后,他不提本名,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只是想有朝一日,他名盛江湖之后,能够衣锦荣归。他不是谁的儿子,谁的弟弟。他只是他。
可如今……白鸢被司空骞扶了一把,低声道谢后,惆怅地想:自己身无所长,在这六人的队伍里,最大的价值仅是做司空骞的药。他拧不过顾流和青莎的一根手指头,连年纪最小的沈小姐都无一战之力。他还记得刚意识到救自己的人是沈府公子时的震惊与兴奋,以为上天终于眷顾自己,如今想来却觉可笑。
从落月之北坐船出海,前往青黎。在海上,白鸢的状况更糟了些,身体病弱,情绪也低落无比。快靠岸时,沈寄傲掐算着日子,又熬了碗药,把药与白鸢一同送到司空骞房中。
司空骞轻握着白鸢的手腕,根本不敢用力。白鸢看着他,笑道:“还等什么?”他已喝完那碗药,耳边又开始有长久嗡鸣,眼神模糊,几乎看不清眼前人。沈寄傲并没有顾忌到他的身体状况而减轻配药,白鸢只能强撑着精神。他勉强从脑海里拎出一点清明思绪,自己动手割开手掌,微微用劲让血留得更多更快。司空骞一把夺过刀子,却没说话。
白鸢低垂眼帘,看着鲜血滴进白瓷碗,问他:“你之前说,做完你想做的事便放我走,你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报仇。”
白鸢把头往他那边歪了歪,以便自己听得清楚些,“什么?”
“杀一个人,报仇。”
白鸢点了点头,联系了自己曾听过的八卦传言,又问:“所以……你们屠杀金缕殿,也是为了报仇?”
“嗯。”
“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一起杀?”
“那是谬传!金缕殿没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有人看到了很多孩童的尸体。”
“那不是普通的小孩,是真魔。”
白鸢眨了下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两个字的意思。
“好了。”司空骞说着,飞快地替他的手掌上药包扎。
白鸢被打断了思绪,抬起一只完好的手按了按耳朵,那刺耳的嗡鸣好像减退了一些,他看着端起碗豪饮的司空骞,笑了一下,“我的血好喝吗?”
司空骞僵了一下,放下碗,想擦嘴漱口,白鸢却摇摇晃晃地凑上前,亲上他的唇,还舔了舔,嘴里含混嘟囔着:“我也要尝尝。”
司空骞几乎可以断定今天的药沈寄傲又加了点别的成分。
他把白鸢带到床上,擦干净他一嘴的殷红,小心避开他受伤的手掌。
白鸢的血于他而言不仅是好喝,更是上瘾,且无比催动他的欲`望:情`欲、复仇欲、杀戮欲。如果不是他心性过人,极力克制,又找沈寄傲开了点药,他简直要沉迷这样甜美诱人的血液。他反复告诉自己,喜欢这血腥味道的是他胸腔里的怪物,不是他司空骞。他虔诚地、温柔地对待白鸢,像是要以此证明,自己仍旧清醒,还能掌控自己。
新置的府邸书房也十分简陋。桌上点着油灯,沈寄傲面前潦草放着纸张信件,书房用木桶盛放了满满的冰块,沈寄傲手里又另握着一个小小的汤婆子。司空骞一进门看到这幅模样,忍不住嘲了一句:“你这是什么毛病?”
“身体的毛病。”沈寄傲笑吟吟翻过一张纸,递给司空骞,“我手下查出来的。”
司空骞接过,上面列着数个名字,后面对应职务。都是司空骞熟悉的人名。
“裘霜质,折枝教代教主。很有意思,你不知死活消失半年多,他们推上来的,却只是个代教主。”
司空骞沉声道:“这上面的人都是跟着我从白垣出来的,我信得过。明日我便去找他们,替你要回庭梧凤刀。”
沈寄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真的以为现在的折枝教还是你那时的折枝教?”
“怎么?”
沈寄傲递给他数封密信,司空骞认得这密信手法,是折枝教出来的。他一一拆开看了,越看神色越冷。来往信件中所交易的,是些药石灵兽,另有一样东西,全程用一样墨黑的硕大圆点替代了。不过和这密信一起的,沈寄傲还递了一份疑似折枝教众的活动范围给司空骞,上面写着,从两个月前开始,折枝教便另用了一个名头,到处接收重病垂危之人,说能治,但治好后要留在教中为他们效力。
司空骞将纸一攥,“你是想说他们炼真魔?不可能!”
真魔是无灵之人,仿若行尸,有生时的所有记忆,但不再受记忆的约束。他们低等,境界至多不会超过雕琢境,一切只遵循最原始的本能,更像不开化的兽类。他们的躯体僵硬冰冷,畏光喜阴,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完好,但是内里却在一寸寸腐烂。真魔可以被驯服驱使,满足他们的本能即可。他们爱吃生血肉,尤其爱吃人的。他们可以将修行者肉`体里的灵气或魔气吞食消化,化为己用。这些力量在他们体内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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