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司空骞拉了白鸢一把,让他跟着他,“霜质,出来。”
白鸢被拉得踉跄了一下。他被这番对话震傻了。白鸢跌跌撞撞地跟着司空骞出门,看着他的背影,不解地想,这怎么能是他说出来的话呢?他身上是有血海深仇不假,可外面那些人,大部分都很崇敬,也很信赖司空骞,他怎么能说,他不是为了收容他们,而只是为了报仇呢?他……真的只是为了报仇吗?
有人好奇地打量他,白鸢难受地避开他们的目光,仍沉浸在不敢置信里。
司空骞克制着起伏的心绪,问裘霜质,“你们是不是从沈府搜刮了些秘籍兵器?放哪了?”
裘霜质指了一下,“东南角落的那间棚屋里。”
司空骞一点头,转身就要走。裘霜质喊道:“大哥,”司空骞回头,裘霜质抿了抿唇,“不是只有子桐哥一个人那么想。大家这些日子过得实在不能说好……大哥,这半年,你去哪了?”
司空骞平静道:“你也是那样想的对吗?”
裘霜质神色复杂,想说什么,又没开口。邰新火追了出来,司空骞不再看他们,倏然转身,朝东南方向去。
司空骞带着白鸢到了那间棚屋,把门关上后,似乎累极了,整个人都卸了劲。他看着棚屋分隔两道,一边养着的鸡鸭,散发着怪味;一边堆着秘籍与兵器,这些东西放到江湖上很可能引人趋之若鹜,但眼下就这样被随意丢着,与鸡鸭同棚,让人觉得荒唐可笑。司空骞自嘲地低笑了两声,目光落在白鸢身上,蓦然道:“你也希望我死吧?”
白鸢看着他神色,忽然明白了,他是在伤心。他觉得司空骞说的那些话伤人,魏子桐说的话难道不伤人吗?他只是被伤了心,那些话里恐怕还有太多气话的成分。白鸢想明白这一点,之前的不可置信全变成了心疼。而司空骞这一轻飘飘的问句,更像是铁钉打进了他的心口,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白鸢上前抱住他,抬头亲他,笨拙地、温柔地用唇摩挲着唇,他坚定地说:“我不希望你死,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司空骞退开一点,摸了摸白鸢的脸,笑了,“是谁看上了谁啊。”
白鸢没想到他还记得那句调笑之语,顿时脸色涨红,不敢看他。司空骞叹了口气,双手锢住白鸢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一搂,下巴抵在他肩上,呼吸就在他耳畔,“以后别说这种话了。也不要喜欢我。我不是好人。”
他说完就松开了白鸢,转身蹲下,慢慢拨开沈府的那堆东西,“你知道折枝教为什么叫‘折枝’吗?”
白鸢只觉得自己被他气息喷过的耳朵发烫,司空骞的重量好像还倚在他肩头。他看着司空骞肩宽腰窄的背影,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想:怎么能不喜欢呢?
司空骞没有等到白鸢应声,兀自接着说道:“我家后院有个小池塘,塘边有一种树,叫‘仙云堕’。仙云堕春天发芽抽枝,夏秋长势喜人、欣欣向荣,一直到冬天池塘边都会有一大蓬绿荫。它会在冬天落了第一场雪后开花,花谢后就枯死。仙云堕以四季为轮回,枯死便是彻底死了,它只能人工栽植,夏天折枝保存后,春天再栽回去。我就看到我娘每年夏天都折些它的枝,第二年春天再一枝一枝栽回池塘边。仙云堕的花很漂亮,大团大团的白色,看起来很柔软,特别香。我娘说我小时候,分不清雪和仙云堕,总以为那是雪,还喊好香好香的雪啊。可那时候大概太小了吧,我都不记得了。”
说到蒋叔没有跟他们回来时,司空骞的心是狠狠一坠的。他无法用言语形容那时心情的微妙,并不多么悲痛——他经历过更大的哀恸,但负疚感却像海水,再一次淹到了口鼻处,让他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知道他不在了,以折枝教往日的作风,在江湖上会不太好过,但没想到华景盟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倘若不是裘霜质找到了这地方,青黎折枝教所在之地暴露,这些人恐怕没一个会活着出来。想到那样的后果,他便觉得害怕。他还记得自己十七岁时,嫌在家无聊,想要出去见见世面,母亲便把他送到了她义兄家,他几乎乐不思蜀地过了两个月,再得到消息赶回家中,看到的却是满院血流成河。
他想过无数次,甚至想,倘若那时候自己在家,和他们一起死了也好。或者……让妹妹活下去吧,她那时候才九岁,还没有看过这大千世界万分之一的美好。他抱着尸体痛哭流涕,从那一刻起,他便已随着家人死去了一部分,剩下的不过是靠仇恨支撑着。
司空骞一直觉得,自己是背着他的家人、亲友、仆从的命活下来的。这些人命沉甸甸压在他肩头,让他愈加沉默、愤怒、扭曲。而如今,他肩上的人命又添了数目。他用砸东西来抚慰心中的郁结,沈寄傲不止一次说过他幼稚;他真的将仇人大卸八块,沈寄傲却会慷慨赞一句痛快。他能察觉到,沈寄傲尤其磊落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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