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在床边静静看了他良久,然后蹲下来,给他喂水。
但就在那人伸出手,想试一试他额头的温度时,手腕一下被林辞卿扣住了。
林辞卿眼睛烧得发红,可依然那样明澈,在浓墨一般的夜里显得就像碎星。
他滚烫的手心扣着那人手腕,嘶哑道:
“秦寄。”
他们在黑暗中对视,林辞卿呼吸滚烫,咽喉喘息都会疼,但他仍然静静地盯着秦寄,又叫了一声:
“……是你么,秦寄。”
秦寄的身形隐在黑暗里,手指发抖。他喉咙滚动一下,想把手抽回来,但林辞卿抓的意外的紧。
他不回答,林辞卿忍不住又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却始终用那双漆黑清亮的眸子看着他。
秦寄长长吐出口气,伸出另一只手,搭上林辞卿后颈,轻轻摁了一下。
林辞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睛竭力眨了眨,睡了过去。
两日后。
秋雨寒凉,贴在皮肤上渗出丝丝缕缕的冷意,林辞卿撑着水墨纸伞,一袭白衣,绕过数个胡同,停在一座宅邸前。
“在下林辞卿,多谢宅邸主人数日前赠药,特来拜会。”林辞卿在门前敲了敲,温声道。
然而僻静的宅邸安安静静,没有丝毫人声,就像一口投子无声的深潭。
林辞卿并不着急,仍平平静静地站在那里,只听得见淅淅沥沥的雨丝噼啪打在伞面上的声音。
他既不再说话,也不回去,就一昧地等。
一刻钟过去,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
期间夹杂着林辞卿时不时压抑的低声咳嗽,雨又下大了一些。
秦寄怔怔站在门后,像全然变成了块石头,眼眶通红,一动不动看着面前不足半米的门栓。
他曾经做梦都想再见林辞卿一面,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在朝堂上有没有人欺负他。
可有时候听到街巷间说起名动天下的林大人,说起李承,他又恨不得自己聋了。
甚至想再造一次反。
可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以命相搏,倾覆天下,是为了站到林辞卿身旁。可倘若林辞卿不愿意,那又能怎么样。
算了吧。
他终于能够说出这三个字,却仿佛把灵魂都劈成了两分,自此,活着也如死去。
天色愈晚,秦寄腿站得发麻。
不知不觉间,月亮已升了起来,天空变成了深沉的孔雀蓝。
外面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林辞卿的咳嗽声了,从他来,至此已经快要五六个时辰,人应当早走了。
雨下了又停,秦寄淋湿的衣服也已经自己慢慢干了。他蜷了蜷僵硬的手指,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前,极其缓慢地取下了门栓。
然而木板刚一推开,看见的便是仍然静静站在外头的林辞卿。
他怕秦寄听到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便把伞收了起来,兀自淋着雨等。
连咳嗽,都是一忍再忍,捂着嘴压抑地低低地嗑。
六个时辰,终于等到了秦寄开门的时候。
秦寄静静地看着他,初霁的月色下,林辞卿一身雪衣,犹如皓月清晖裁就,乌黑的发髻乌黑的眼,纵使说是谪仙也不为过。
秦寄不是没有想过会再见,可在他设想过的每一次重逢里,他都没有料到当这一切真实发生时,他竟只是如此平静地走过去,将自己干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林辞卿肩上。
“冷吗?”秦寄极轻问,“……对不起,我实在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一次次骗你,强迫你,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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