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岸骄傲地扯着自己的衣袖说:“这是我师父身上的香。”
十七茫然不解,嗅了又嗅:“你师父是一朵花儿?”
惠岸说:“我师父坐在一朵莲花形成的台子上。”
十七想象不出那个场景,茫然愣了很久。花是如此脆弱,是多么轻盈的人才能立于莲花之上呢?
它绞尽脑汁,也想不出。
说起师父,惠岸骄傲又得意地告诉:“我师父是世上最好的人。”
十七也不甘落后,扬起脑袋道:“我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狐狸。”
惠岸瞪着十七,十七撅着鼻子冲着惠岸,一副谁也不肯服输的样子。然而一仙,一狐,哪里有什么可比性。
末了,十七说:“我还没见过你师父。”
惠岸也说:“我也没见过你大哥。”
后来,惠岸终于见到这个所谓的最好的大哥时,却是大失所望。他原本以为十七认为好的大哥,便一定是和师父一样好才对,却不知道瞎子眼中的世界一片漆黑,只一丝火光都愿意抓住不放,如同溺在水里的人,只抓着根稻草也不肯松手。
十七的大哥和他有几分相似,一模一样的纯白的毛发,只是生来仅有一尾,一双眼睛阴测测的,里面总是闪着刀锋一样的光芒。十七告诉惠岸,它这个大哥生下来的时候因是一窝里唯一活下的一个,母狐用节气给他取了名,名为惊蛰。
惊蛰虽然早生于十七几百年,修为却是连十七都不如,沉默寡言,一双眼睛里藏着阴影,让惠岸看了不舒服。
他对惠岸说的唯一一句话便是,他低头嗅了嗅惠岸身上的气息之后,忽得低笑一声,道:“莲花香。”
惠岸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远远地将他避开。
等惊蛰走了以后,惠岸对十七说道:“你这个大哥一点也不好,人常说若是一窝的崽只剩下一只,只怕是在母胎里就抢走了同胞的血气,咬死了兄弟姐妹才降生与世间的,这种东西怨气重,你不要和他在一起。”
然而十七却生气道:“我大哥最好了!你师父才不好!”
两个人为此生了好久的气,直到十七率先气消了,和惠岸道歉:“你不要生我大哥的气呀,他并不是生来就是这幅模样的。他以前也是很好的,后来才变成这幅样子的。”
“他昔日里曾与另一只母狐相恋,相约若是化成了人形,便明媒正娶,结为夫妻,永世不相离弃。可是那个姐姐被猎人抓去了,剥了皮,剃了骨,架在火上烤做饭食。我大哥起初不知,在山野间一夜一夜地寻她,最后却只在猎人家里看家被风干的毛皮,暴怒之下起了杀念,烧死了整个村子,就因为这件事走火入魔,至今都无法有修为长进。”
惠岸听了,不由心惊,既不知道谁对谁错,又不敢妄自评判,只得作罢。
十七说:“那个姐姐死了以后,他就跑去地府,想看看她下一世的轮回。可是那地府的神仙说,他是妖怪,不得窥伺轮回,除非他死在这里,否则别想踏入地府一步。他千辛万苦入了死人的梦境,跑过那奈何桥去,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找到那个姐姐往生的魂魄,许她下一世再相逢,可她早已喝下了孟婆汤,这一世的记忆烟消云散,早就不记得他了。”
惠岸被这样的故事吓了一跳,着急问道:“后来呢?”
十七说:“后来他在奈何桥上,扯住她的魂魄不肯松手,却听见她说,她已经十世轮回,做了十世的牲畜,每一世都不得善终,终于下一世得以为人,希望惊蛰不要再念着上一世的事情,毁了她往生的路。那之后,惊蛰才变成这样的。他常对我说:牲畜又如何?难道牲畜不是比人有情有义。可是他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死便是死了,死不复生,下一世就算是找到了魂魄,也早不是昔日里相逢的人了,唉,你不要怕他,他其实不是你想的那般坏的。”
惠岸对惊蛰的遭遇抱有同情,再见面的时候,便对他和善了许多。
那一日他见到的惊蛰,似乎也比往日里和煦许多,话也多了起来,时常拿尾巴扫一扫惠岸,来逗他笑。
等十七睡去了之后,惊蛰对惠岸说道:“我在这世上,亲近的只有这一个弟弟,可惜他生下来却看不见东西。我若是有一日死了,他又是天生盲眼,以后谁来照顾他呢?你也有弟弟,你知道作为兄长对待幼弟何等担忧,可是我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世上哪儿有让人眼睛复明的法子?”
惠岸起先想起哪吒,那日哪吒剔骨剃肉还与父母,他的心如刀绞一般痛得滴血,总觉得自己无用,保护不了弟弟,什么也做不了,愧疚了几百年,听惊蛰这样说,一时间极其认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便茫然道:“我何曾与你说过我有弟弟?”
惊蛰道:“你若是不曾说,我又怎么会知道?”
那时惠岸尚且不知防备他人,就以为是自己很久之前随口提起过,也并未深究。
惊蛰说:“我白狐一族,食梦为生,是唯一修行的法子,我把这个法子传给你,不求你做什么,只求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能替我照料十七一下,这是我仅有的东西了。”
惠岸见他愿意将族里最机密的东西传给自己,便也将他当做是朋友,如此相处近百年。
神与妖,泰然相处。
直到那一日,惠岸偶然听到师父说起——那净瓶里的水,可使盲者复明。
他知道十七既无功德,也无机缘,甚至未曾行善,师父不会专门渡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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