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片沉寂。
“还有,谁让你们花那么多时间去搞什么十几年前的伤害案?无端的怀疑,是最大的浪费!”
倪主任咳嗽了一声:“那个案子,其实我记得。当时我参加了调查和现场堪验。印象非常深刻。”我本来一直闭着眼睛,努力保持清醒,听到这句话,陡地醒过来。他接着说:“当时占主导地位的意见认为是反动邪教组织的封建迷信活动,怀疑这个男孩和邪教有关系。当时在这方面的调查花了很多力气。但后来没有进一步的线索。”
怪不得泰雅的父亲永远丧失了晋升的机会。哪个单位会用可能和邪教组织有关联、还随时可能戴上“反革命分子”的帽子的人呢?
“说不定邪教组织又在活动了。”李警官补充道。
“这两个案子确实有很多相关的地方…”胡大一说。但马上被李警官打断:“这些所谓相关的地方都可能是巧合。谋杀案件最重要的因素都不同:作案手法,作案对象…”
“作案对象其实是相同的,就是相貌漂亮的少年!”
“一个好好的家庭出来的中学生和一个男妓是相同的?笑话!手法呢?”
“也是相似的,特点都是不同寻常的杀人方法…”
“用刀杀人也可以叫做不同寻常吗?”
他们两人唇枪舌剑地吵起来。其实我比他们更有资格评述杀人动机,因为我知道得更多。不过谁会听我的呢?我捧着发烧的脑袋,强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脑子里一堆乱哄哄的念头飞奔来飞奔去。
我可以肯定一点,杀人犯不仅仅是要从ròu_tǐ上消灭这两个孩子,或者说3个,如果把沈强也算上的话。他(她?)是在表达强烈的情感。而且他(她?)的情绪游移不定,从力图撕碎别人而后快到只是随随便便把别人往冷冻车里一塞。谁?谁有那么多情感要表达?他(她?)要表达什么?
马南嘉?不。他会在任何人面前毫无遮拦地表现他对泰雅的占有。如果他知道泰雅有任何不忠就会威胁要杀死他。当然他会直接地去杀死他,就象他直接地表达对他的占有一样。如果他要那么做,他多半会公开地有目的地做。而且他也有的是别的方法可以发泄别的怒气,例如威胁、敲诈那几个贪官。所以他的可能性很小。
泰安?不。我不愿意他是杀人犯…该死!我已经开始犯错误!什么叫“不愿意”?这是最最讲不得愿意和不愿意的。在我讲“不愿意”的时候,已经让他站在了嫌疑犯的圈子外面。这对别人太不公平。拿点实际的理由来吧。理由…见鬼!我手头有一堆他杀人的理由:他恨泰雅,却又亏待了泰雅,因此不能对泰雅下手,就找长得象泰雅或者和泰雅一样是男妓的男孩出气。而且,他有的是杀人的条件。他有一份自由的工作。他是一个身高1米75的成年男性,可以轻易制服对方,杀死对方。85%以上的谋杀犯是成年的男性…不过,我好象在哪个关键的地方错了…
杀死那些男孩不必非得是有着有力双臂的男性。只要找个机会接近沈强,和气地问他几句话,趁他不备把他推下去…然后指示陈天青探查一个树洞,在他视线不及之处突然掏出小刀割开他的喉咙…接着从地上扶起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shinji,摇摇晃晃地登上冷冻车,再绑起来…天!她才是最有动机的人:她最恨夺去她丈夫和她婚姻的尊严的人。这三个案例她都在场,而且都有一个非常有力的旁观的位置。她没有把握杀死泰雅,所以挑容易得手的男孩动手。她看上去最不象杀人犯。林彤啊!这勇气非凡的女人!不过无论她多么值得同情,也没有理由杀死无辜的男孩。在法律惩罚她以前,上帝已经惩罚她了吧?
但是!我需要的不仅仅是动机和可能,我需要证据。有什么证据证明林彤杀了那三个男孩呢?一个也没有!没有指纹,没有凶器,没有证人。一丝一毫也没有!
或许真的还有一个变态杀人者,幽灵般游荡在这深不见底的大都市,随时寻找他的下一个目标?可是连续杀人犯没有意外不会住手。他不会在15年前几乎杀死一个男孩,15年后又突然跳出来再杀几个,而且是在相隔那么近的时间里。这不符合连续杀人犯的一般规律。
难道真的是魔鬼下的手?因为它妒忌泰雅的温柔和优美,妒忌泰安的开朗和爽利,妒忌马南嘉的成功和精明,妒忌我在这微妙的平衡中来之不易的安宁和短暂的幸福?真的是魔鬼吗……
“你们…在干什么?”我惊讶地盯着紧紧围住我的警官们。接着发现自己浑身酸痛,由以后背和后脑为甚。而且现在的我不是坐在会议桌的后排椅子上,而是平躺在地上,眼睛看上去就是天花板。
“朱夜你晕倒了。”“朱夜你发烧了。”“朱夜太累了。”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让他回家休息休息吧。”蔡副局长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没事的。”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手扶住墙,“不是打算大规模搜查吗?会需要很多人。”
倪主任说:“去看一次病吧,开张情假条,需要你自然会叫你。现在还不到关键时候。”他父兄般拍了拍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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