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人满为患,连过道上也放了病床,病人或躺或坐,病房里的其他病人看着抢救现场,好心的劝两句不要着急,其余的眼里都带着见怪不怪的漠然。乐明心不是家属,但也一一谢过那些劝的,看着贺奶奶从急喘到平息,挪进了加护病房,躺在床上昏睡过去。
贺成安跟在主治医生身后回来,手上拿着张薄薄的纸片,乐明心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病危通知书。贺成安把病危通知书胡乱塞进裤兜里,老人前两天还精神,但毕竟上了年纪,身上到处都是病,今天一下子就病危了,医生说是肾脏衰竭,接下来如果度过了危险期,需要透析。
贺成安缓过神来,问阿姨他爸在哪。
贺靖已经快到退休的年纪了,但他妻离子散,下了班到家也不过是一个人,性格又强势不服输,所以仍旧在工作岗位上拼杀着,人是越来越古怪,和母亲也聊不到一起去,最近是到外地出差了,接了电话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你先回去吧,我得守着。”贺成安哑着嗓子跟乐明心说道。
乐明心哪里肯放他一个人呆着,只是走出医院买了两杯热咖啡,给了贺成安一杯,坐在他旁边,闻着医院里冷冰冰的消毒水味儿,手里拿着暖热的咖啡,感觉好受很多。
凌晨的时候,贺成安阖着眼靠在椅背上,乐明心轻轻地挪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贺成安像个孩子似的在他肩上蹭了蹭,鼻尖和头发搔得乐明心缩了缩脖子。
还不待他休息一会儿,就有护士出来告诉他,里面又抢救起来了。
加护病房不能随便进人,两个人戴上口罩套上医院的罩衫换了鞋子走进去,就隔着玻璃看里头的抢救。贺成安眉头皱得死紧,嘴唇抿着,一言不发地看着,乐明心看看他,又看看里头,心揪了起来。
过了大半小时,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了口罩,朝他们两个说道:“节哀。”
贺成安心里憋着的一道气悠悠地吐出来,心里空落落的,他还记得他那时候从家里偷跑出去,奶奶悄悄地放他出门,抖索着手从衣柜最底下掏出一个小布包,拿出里头藏着的一小叠一百块,塞到他手里。
乐明心头脑还算清晰,按照医生的指示,领着贺成安一步一步把手续办好,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贺靖才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在医院里站着愣了整整五分钟。
贺成安冷淡地说道:“来了啊。”
贺靖心头的悲伤懊悔全部转化为对贺成安的怒气,眼睛通红全身颤抖,乐明心吓得往前迈了一步挡在贺成安前面,以为贺靖要打人。
贺成安把乐明心往后拉了拉,说道:“奶奶叫了好几次你的名字。”
根本没叫,贺奶奶进了医院之后就一直昏迷,是在人事不省的情况下去世的,贺成安故意说的,就是故意要捅贺靖的心。
贺靖这些年来脾气是越来越大,情绪积到了极点,拿起手边东西就往贺成安那头扔。乐明心连忙把贺成安往旁边一拉,搪瓷水杯砸了个空,落在地上哐当一声。贺成安再也不看他,拉着乐明心往外走,门在身后摔上,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了贺靖在里头压抑的哭声。
乐明心一句话也不敢说,他不知道贺成安家里是这样的,不知道怎么开解他,只急的一下一下地去咬下嘴唇。
两人回到宾馆里,先后洗过澡,贺成安累得头疼,躺在床上,看着乐明心从浴室里走出来,淡淡地说道:“离开学校之后,我被关在家里了……”
乐明心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说高中时候的事,连忙坐下来听着。
他没想到贺成安那时候居然经历了那么多事,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揉了一下,紧缩成一小团,压挤得喘不过气。乐明心猛地站起来,想要做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难受得鼻子都酸了,最后弯下腰撑在床上,嘴唇碰了碰贺成安凸起的眉骨,说道:“睡一会儿吧。”
贺成安闭了闭眼,又睁开,说:“睡不着。”
乐明心掀了被子钻到贺成安的被窝里,前胸贴着贺成安后背,伸手搂住他,另一只手盖到贺成安眼睛上,帮他挡住窗帘遮不住的光,说道:“睡一会儿吧。”
贺成安应了一声,睡着了。
第30章
乐明心原本应该周日晚上回去的,但出了这事,他提前和领导请了周一的假,周二才上班,睡前就定了周一晚上的车票回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周一的大中午了,宾馆楼下不远处就是个菜市场,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隔着紧闭的窗玻璃模糊地传进来,显得琐碎而安定。乐明心在被窝里轻轻动了动,贺成安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哼声,他整个人埋在乐明心的怀里,呼吸都喷在乐明心的锁骨上,只露着一个头发蓬乱的后脑勺,睡前连头发都没解,束起来的小辫子胡乱支棱着。
乐明心轻轻地往后撤,做贼似的从被窝里挪出来,到洗手间里发了下呆,把晨勃,不,午勃冷静过去,蹑手蹑脚地下楼打包了些吃的,等他回来的时候,贺成安已经醒了,靠在床边拿着手机在出神,眼下有些发青,一看就没睡好。
“醒了啊,吃点。”乐明心把吃的放在桌上,两人对坐着把这顿早午饭对付了。
贺成安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是不是得回去了,我这边还要耽搁几天,车票不好买,我今晚先送你回去我再回来……”
这一来一回得八个小时了,乐明心忙道:“我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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