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盯着那个人,没有贸然上前。那个人慢慢地走了一会儿,大约在离我们不到五十码的时候停了下来,就在一盏明亮的路灯旁,我努力想看清楚他的脸,可是昏暗的光线中只有他下颌上浓密的胡须让我看到。
当他爬上了桥栏杆的时候,我猛地醒悟过来,并且再没有一点犹豫了——
我和那个巡警像猎犬一样,一边大叫着,一边朝着格雷爵士冲过去。但已经迟了,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跳下了大桥。
我当时呼吸都要停止了,连忙探出头去——那个晚上月亮本来就被乌云掩盖着,而且雾气也开始升腾,黑乎乎的河面上什么也看不清楚,我隐约只能看见一个水花残留的痕迹。
我叫巡警吹响了警笛,然后脱了外套想要跳下去,背后的巡警拖住我,“河水很急,长官,”他这样说。很惭愧,他的话的确提醒了我,我刚才冲动地想要救人其实并不明智,我的游泳本事不好,而且我身上正发热,跳下去肯定会肌肉痉挛。
于是我咬咬牙,飞快地冲下了桥,来到河边。
可惜这个时候河面上完全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了,桥头上聚集了不少赶来的巡警。我让水性好的脱下衣服游到桥的周围去打捞,还有几个找来了一艘舢板朝下游搜索。
我在岸边望着下游,宽阔的河面上静悄悄的,远处只有艘平底船……它没有动,似乎就停在那里,我看着它船头上隐约的灯光,就感觉是冥河上加隆的眼睛。
麦肯道尔先生,我敢发誓,那个时候我还一点也没有想到您的父亲的事,我只是在担忧格雷爵士——他生还的可能性非常地小,而我则面临着大麻烦。
我们忙活了半夜,从十二点弄到了凌晨一点,多亏那条停在下游的小型平底船“美人鱼之泪”号,船长看到了我们的马灯和巡夜灯,开过来向我们叫喊,告诉我们有尸体撞到船头,被他们捞起来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那具尸体竟然是您的父亲——爱德华?麦肯道尔爵士!
我们全都愣住了,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这个时候更让我惊讶的是,加达神甫从船舷那头走过来,他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有汗珠,表情略显阴沉。
我搞不懂他为什么会在船上。“我请船长开过来的。”他这样说——对不起我忘记了那船长的名字。神甫向我解释,他猜到了格雷爵士会在威斯敏斯特大桥自杀,所以拜托这条船开过来,以防万一格雷爵士落水,好打捞抢救。
“但是为什么是爱德华爵士在这里?”我还是又惊又怒,“他不是呆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吗?”
“我不知道,”神甫很沮丧地摇头,“也许刚好爱德华爵士也看到了格雷爵士,他想救他,所以也跳进了河里。抱歉,我只是在猜测。”
我觉得再追问他显得很不近情理,他只是个神职人员,不是侦探,但是我总觉得他知道的比说出来的多。我提出要搜查那艘船,他朝船长抬了抬下巴,告诉我们一切都可以找这个苏格兰人说,不过最好还是先将爱德华爵士的遗体收敛了以后再开始。这的确合情合理,但是那个时候去下游更远处打探的巡警们举起马灯都朝着我们船头急速地晃动,我立刻起身下船——格雷爵士的遗体找到了。
他被冲走的距离居然比爱德华爵士远不了多少。我们很快就将他捞了上来。他的脸色惨白,早已经没有了呼吸,穿着非常整齐。
就这样,我们带着两位爵士的遗体和一些没有解答的问题离开了案发现场。后来的调查持续了很久,但是能得到的线索少之又少。我曾经询问过和爱德华爵士一起留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那名巡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也只是告诉我,在蹲守的时候爱德华爵士建议他们两人分开在教堂周围走一走,寻找格雷爵士,所以其实他并没有跟在爱德华爵士身边,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淹死在河里。我们最后只能认为,他在走到河边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跳下大桥的格雷爵士,于是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救他,但是遇到了意外。
顺便说一句,据说您的父亲游泳技术并不差,这让他有自信去干这样的事情——但是就像那位巡警劝说我的一样,剧烈地奔跑后扑进冷水容易导致筋肉痉挛。
下议院对于警方的调查一直跟得很紧,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两位议员的死亡直接关系到民众对那一届议会的评论,而我们又的确没有从中发现什么不名誉的事情。
所以当时我们的第一判断成了报纸报道的观点,后来虽然有些不好的揣测,可是那些证据更少,更不可信,只在坊间流传。在两位爵士的葬礼结束后三个月,警方也宣布了结案,那时您的母亲搬离了伦敦。
加达神甫一直都很配合我们的调查,他说过的找到真正案发地点的关键我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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